第44章 铄石流金

“巡山塘，现下这个样子，塘里还能有水吗？”申瑶琪指着地图上的一处点。

夏至答道：“哪儿还能啊，幸好咱们不缺水。”

“我分析了一样，现在我们如果要去利州，路程比之前的几个州要长，山路多，路上要是有水能随时补给就好。”

“有水也不一定能补到。“卢小雨开口，”以前在我们老家，夏秋时节的水都是不许给外村人的，每年到这种时候，族里就要每家出人去守河井，免得被人偷了，族里每户的水用多少、要怎么用都由族长说了算，我爹干活最多，分得最少，但我们还不是最难过的，村里的外姓人才难过，每次都要等到最后。”

她说了一大串，下结论：“所以这会儿即便有水，当地人也不会给我们，否则他们要被族里人打的！”

万姨娘附和：“我小时候家中也是这样，村里和别的人因为用水打起来了，我一个族叔就死在械斗里头，当时还报了官呢！”

“乖乖，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原来乡里人还这么看中水啊。”魏云若惊奇，想起自己在逃荒之前过得最节省的时候，也没有为水发过愁，这么说自己反而算是投生还不错的人。

春回等几个丫鬟从小就被卖到了申家，偶尔才会回到村中，因此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事。

“放心吧，有我在，我们总不至于渴死的。”申瑶清终止了这个话题，几人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自信。

回顾她一通操作，这下队伍变成了西辆车，有种大户人家的派头了。

逃荒路上的几个州城，总体情况比安州要好上不少，干旱的情况却依旧是差不多。

时间逐渐来到正午，烈日下的岩壁蒸腾着热浪，随着离城池越远，山越来越高，山壁的质地也越来越干，风沙逐渐代替了泥土。谷底一堆碎石，岩壁久经炙烤，热得发烫，还有几处泛着暗红色，若不是看见偶尔走过的村民依旧是中土长相，申瑶清还以为自己来到了西域戈壁滩之上。

申瑶清找了一处背阴面，让几人停下车休息。

“当年余朝立国之时，高祖皇帝为了能够打败苏问，下令把这一带方圆三百里的树木全部砍光，建立我朝之后，这块地就被忘了，前朝名震一时的地上渡口，现在成了这模样。”魏云若扼腕叹息，几人听着也很不是滋味。

“这里常年没有植被，人们是怎么活下去的？”卢小雨好奇。

魏云若给不出答案，“这我就不知道了，这地方看着也没多少人的样子，朝廷也不管。”

“说不定是作为流放地来用，边疆太远，这里离得近，方便一些权贵之间相互照料。”申瑶琪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申瑶清也认同，“真有可能，能在这里生活下去的，都不是一般人。”几人深有同感。

即使坐在背阴面，也能感受到地下传来的温热，以往最活泼的申小六神情恹恹，趴在万姨娘的怀里不愿下来，万姨娘本来就热，还要抱着小胖妞，汗水一刻不停地流。石头更为懂事，但看起来也不舒服。

申瑶清让几人系好缰绳，坐在同一辆马车上，取出硝石制冰，这才捱过了中午。

“由奢入俭难啊。“夏至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瘫坐在马车板上生无可恋。

“姚姑娘——“申瑶清听到了熟悉的称呼，探出头查看，远处来了一对车马，仔细辨认之下，竟然是崔家的人。

“我们跟这崔家人还真是有缘分，他们家除了崔老爷几人之外，都挺令人讨厌的。“看到崔家人，夏至心中更加烦躁。

申瑶清摇手招呼，多说一句都觉得太费精力。

等崔家的车队到达之后，崔虎就迫不及待开了口：“姚姑娘，我们两家居然又在这里遇见了，你们也是要去颌州？”

“我们要往利州去。“

崔虎拍拍脑门儿，“哎呀，那可太好了，我们前往颌州也要经过利州，正好一同结伴。”申瑶清笑笑，不置可否。

现在己经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崔虎忙上忙下，往申瑶清这边送瓜果，那边管理家丁，处理事务。申瑶清真是有些佩服这个老头的精力。

崔奎察觉到申瑶清的马车又多了一辆，他想到自己在路上听到的一些消息：韩家的钱粮运出城，半道被徐家的人给劫走了，两家的管事在公堂上大打出手，最后也没查出个结果。出事的时间和申瑶清离开的时间吻合，他猜想这件事多半跟申瑶清有关系，这女娃比他想象中还要大胆。

循着祖父的目光，崔行释也看见了那辆多出来的车，祖孙二人都默契地没有说出来，有些时候做人得糊涂一点。

崔家大爷的马车上，葛桂琴怨声载道：“老爷字也不知道是被这女的灌了什么迷魂汤，好好的日子不过就说要走，这一路上，我们给了她多少好东西了，人家连正眼不带看的，再说有那么多辆车，还要占我们家的便宜……”

“喂，崔大奶奶你说什么？我可都听见了啊！”夏至下车扔垃圾，正巧就听到葛桂琴的酸言酸语。

葛桂琴浑身一颤，转头看向丈夫，“她这样下我的面子，你居然不帮我说话！”

崔家大爷感觉自己很无辜，“有本事你让姓姚的打一顿，我告诉你我还真就是怕了，以后这种事儿别让我出头。”

崔家大爷身上的伤这两天才好完全，他现在是真正意识到了申瑶清的实力，这女孩儿发起疯来打人能让他大半月不能见人，要是惹毛了……他不能再细想。

崔家大爷夫妻之间的这场风波无人在意，申家几人和崔家继续朝着利州进发。

当暮色撒进山谷中，余晖把岩壁染上染成一片金红，颜色煞是好看，谷风逐渐带上了一丝丝凉意，随着夜色加深，温度由炙热转为阴凉。

山谷之间的风力更大，风声呼啸，让人听着有股阴森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