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郡主

“圣上想要效仿中原王朝，却倍感艰难，左贤王在鄯族中素有威望，要是姑娘能取得郡主的信任，那对我们也是大功一件，也让老头子我的官路更顺，你当日仓皇带着姐妹从家乡出逃，难道不想将来夏朝安定后得富贵衣锦还乡吗？”

崔奎的的最后一句话击中了申瑶清的心思，她这辈子的前十五年时常被无力感充斥，那会儿她时常问自己，没穿成最底层为一点粮米大打出手的平民，穿成吃喝不愁的大家闺秀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现在她明白了，无力感来源于她几乎被困死，无论过得好还是过得坏都只在申怀忠一念之间，摇尾乞怜能够让她得到一些小好处，却换不来任何稍微重要点的权利。

现在她住在崔家，短时间内还可以凭借恩情过好日子，长时间像个寄生虫一样白吃白喝到后面说不定也会受制于人，就像昨天被崔玉晗刁难一样，次数多了崔老爷总会不耐烦。倘若离开崔府，生活的便利性又会大不如前，最重要的是与崔府有关联性但又没有权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连带着踩一脚。

富贵险中求，申瑶清思索了很久之后，终于还是应下了。

阳光透过崭新的雕花窗，将地上的毯子染成金黄色，前厅高悬的《兰亭序》摹本与墙角摆放的鎏金胡床，两种风格迥异的器物，生出奇妙的和谐感。申瑶清握着一把沉香木做的戒尺，望着眼前一切，再看着戒尺无奈地笑了笑，教不好难不成还能打人吗？

鄯国宫廷特有的龙脑香混着松烟墨味，味道十分浓郁，廊下还有两只踱步的孔雀，悠哉悠哉的模样，让申瑶清都有些羡慕。

"申先生到——"太监尖细的嗓音把那两只孔雀吓了一跳。

进入室内绕过屏风，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衫的女子正斜斜倚在矮榻之上，前方的书案上放着少量纸笔，左右各有两名侍女等待侍奉着她，申瑶清猜测榻上的人就是骁罗郡主。“见过郡主”她按照鄯国的礼进行跪拜。

“起来吧！”骁罗撑着头，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谢过郡主。”申瑶清起身。

“你，叫做姚青？”骁罗的汉语发音十分标准，一听就知道有过经年累月的学习。

“是。”申瑶清一板一眼地答道。

骁罗突然从榻上坐起，“我看你跟寻常女子没有什么不一样，根本没有什么才能，陛下真是敷衍我，等等，你不会告诉我你要教?女诫?吧？”她挑挑眉，丹蔻染就的指尖挑起申瑶清的一缕发丝。

申瑶清捋捋头发，忽视骁罗挑衅的目光，“郡主多虑了，我不说学富五车，至少也读过几本诗书，?女诫?之类的书籍，只有大家族中才有，我出身不好，全靠帮着书店抄书才有了见识，因此并不曾读过?女诫?。”

“你没骗我？”

“没有。”她一派坦然，好像真的从来不曾见过?女诫?，为了圆谎，她甚至把手上的扳指都偷偷藏了起来，骁罗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崔奎的亲族会出身低微？可现实中也有可能，她猜不准申瑶清。

沉默片刻，申瑶清看见案头散落的宣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汉字，有些不大的纸上打了七八个墨团，有些只写了不到一半，可以看得出笔者性情开朗又急躁。她自顾自走到书案旁跪坐，抽出一支有手指指节粗细的狼毫，笔尖在歙砚中蘸上墨汁，提笔写下“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字形筋骨兼备，横如铁梁竖似峰，笔力刚健。

从她刚开始写，骁罗的目光就落在她笔下，“我认得此诗，快拿给我看。”申瑶清为了秀功力，特意把字写得极大，首接用完了十张纸，侍女小心地收好递到骁罗面前。墨迹没干，骁罗半边身子朝前探，“你写字确实不错，不知道还会不会别的？”

“我天生有些力气，写的字也有些豪放之气，家里不让学些别的，我会的不多。”申瑶清的回答毕恭毕敬。

“哦，我倒想知道怎么个大法？屋子里的玩意儿不值钱，你挑个试试？”骁罗来了兴趣。

申瑶清左右环顾了一圈，来到一张多宝柜前，挑了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瓷瓶，单手按住瓶颈的下半部分，大拇指用力往上推，不过多时，便听到“咔嚓”一声，紧接着是瓶口弹在地上的清脆响声。

侍女们被震惊到呆愣在原地，骁罗最先反应过来，“双手有劲，既能写好字，也是控马的好手，你家父母不识人才，可惜啊可惜，不过幸好你遇到了我，从今天开始，你教我读书，我教你骑马，如何？”

申瑶清做出一副心动的模样，后又转而犹豫，“这……恐怕不行。”

骁罗问道:“有什么不行，你在担心什么？”

“我出身本就低微，能够与郡主相见全靠与崔大人的关系，郡主还要教我技艺，怕是会让很多人怀恨在心，要加害于我。”

骁罗见不得手下人惶恐的模样，不高兴地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在你们夏朝，这叫做小题大做，本郡主是鄯国最尊贵的人，还不至于收个学生都要看人脸色，你白长一身力气，罢了罢了，你从小见识少，我不跟你计较。只记住今后跟了我，外头的人欺负你就是欺负我，不许畏畏缩缩的！”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抬爱！”申瑶清要跪下行礼，被骁罗不耐烦地止住，“别啰啰嗦嗦的，那么久了还没开始，快快快！别跟国学馆里的老头儿一样慢悠悠的。”

"郡主可知仓颉造字？”申瑶清与骁罗来到大书桌旁，将沙盘推到她面前，"文以载道，字就是文章的部件，若是要写出一篇好文章，那不得不先认字，而要写出一手好字就得先学笔画，再拼部件……"

大约一个时辰后，老太监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口，说话轻声细语，申瑶清听不懂具体的话，大致能够猜到是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