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知己知彼

琉璃拆开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纸。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绝望与焦灼。缺盐的士卒，轻则四肢无力，重则疫病丛生，战力大减……那一幕幕，与她当年在北境苦寒之地所见的惨状，几乎如出一辙。

她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琉璃盐坊的盐，品质上乘，产量也足以应付。”宋徐低声道，“只是……若我们此时介入军需，以市价售盐还好，若想大批量、低价，甚至无偿支援……”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利害关系，两人都心知肚明。

“官商勾结，囤积居奇，扰乱国法，意图收买军心……”琉璃缓缓吐出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这些罪名，御史台那帮人，怕是已经替我们拟好了。”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宋徐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王妃，”宋徐斟酌着开口，“此事体大，一旦处置不当，不仅会坐实那些弹劾之言，更可能将王爷也拖入险境。眼下周晨公子的事尚未完全平息……”

“我知道。”琉璃打断他，目光依旧落在那份密报上，眼底深处，却有复杂的光芒在闪烁，挣扎，不忍，还有一丝不为人察的决绝。

皇家体面，陛下仁德。这些词，萧奕在御书房说过。她林琉璃，又何尝不懂？

可是，边塞的十数万将士，他们也是大盛的子民，是守卫这万里江山的屏障。他们的生死，难道就因为所谓的“体面”与“避嫌”，便可以被轻易漠视？

“当年在北境，我见过那些因为缺盐而浑身浮肿、连弓都拉不开的士兵。”琉璃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语，“他们不是不想尽忠，是身不由己。”

宋徐默然。他知道王妃的过去，也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暗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香炉中的白烟，依旧执着地向上升腾，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琉璃的手指，在那份边塞缺盐的密报上，轻轻叩击着，一下，又一下，如同敲在宋徐的心上，也如同敲在她自己的挣扎之上。

“王妃的意思是……”宋徐小心翼翼地问。

琉璃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只是那清明底下，藏着更深的漩涡。

“宋大人”她开口，声音平静，“去查，北境几大盐商的动向，以及……朝中负责军需调拨的官员，最近都和哪些人有过往来。”

宋徐心头一凛：“王妃，您是想……”

“知己知彼，方能谋定而后动。”琉璃淡淡道，“我琉璃坊的盐，不是那么好拿的，也不是那么好算的。”

她拿起那份密报，指尖的温度似乎透过纸张，传递给那些远在边塞的冰冷文字。

“至于那些弹劾，”她顿了顿，唇边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让他们继续说。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宋徐躬身：“属下明白。”

他退出了暗房，留下琉璃一人，与那炉幽香，那份沉甸甸的密报，相对无言。

琉璃将密报重新折好，收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