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钢琴课的暗号

深秋的阳光斜斜切进钢琴房，在黑白键上投下菱形光斑。慕晚棠看着冉冉指尖在《车尔尼599》上跳跃，忽然发现谱子第17页角落画着只歪扭的小凤凰，翅膀下用蜡笔写着“3:15”——那是昨天她告诉冉冉的练琴时间，却也是沈知意当年被陆承砚带走谈离婚的时刻。

“这里的连音要更轻。”慕晚棠按住冉冉的手腕，触感柔软如当年在婴儿房里哄她入睡时的温度。小女孩的身体微微僵硬，却在她掌心抚过琴键时，突然用指甲在琴凳边缘快速划动三下——这是她们上周默认的暗号，代表“有话要说”。

窗外传来王姨修剪灌木的声响，慕晚棠不动声色地翻开琴凳暗格，里面躺着张泛黄的便签，画着陆家老宅的平面图，地窖入口处标着“爸爸的盒子”。她的呼吸一滞，认出那是冉冉的字迹，而“爸爸的盒子”，正是沈正廷生前存放重要文件的密码箱。

“慕老师，这个指法对吗？”冉冉忽然提高声音，指尖重重敲在中央C键上。慕晚棠抬头，看见林若雪的身影在走廊闪过，perfume的尾调里混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那是她上周在陆氏集团医务室闻到的，与沈知意当年“被诊断”为抑郁症时的药味一模一样。

“很好，星冉的乐感很像妈妈。”慕晚棠故意将“妈妈”二字拖长，看着冉冉睫毛剧烈颤动，琴谱上的小凤凰尾巴忽然多了三道斜线，正是沈知意设计稿上“危险”的标记。她瞬间明白，这是女儿在提醒：地窖里的文件可能被转移。

下课后，王姨端来的伯爵茶里多了片柠檬——这是沈知意从前最厌恶的搭配，却恰好证明老管家在试探。慕晚棠抿了口茶，皱眉道：“王姨，能否换杯清水？胃不太适应酸性。”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知道，自己无意识保留的饮食习惯，正在撕开伪装的裂缝。

暮色西合时，慕晚棠躺在庄园的躺椅上，望着陆家老宅二楼的灯光。冉冉的剪影在窗帘上晃动，忽然举起张画纸贴在玻璃上：是两只手交叠着托住一颗星星，星星里写着“302”——那是沈正廷书房的门牌号，也是密码箱的开锁密码。

她的眼眶发热，三年前在渔村，她曾对着月亮教冉冉用数字画画，3是耳朵，0是圆脸，2是的小辫，组合起来就是“爷爷”的简笔像。此刻女儿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让她既心疼又振奋——八岁的孩子，早己在继母的监视下学会了用密码说话。

深夜，慕晚棠戴上微型耳麦，通过花园的栅栏缝隙潜入陆家老宅。王姨的房间亮着灯，传来老式钟表的滴答声，而她要去的，正是沈正廷的书房——现在被陆承砚改造成了资料室，门口的电子锁显示着“LX888”，林若雪的生日。

输入冉冉暗示的“302”，锁芯忽然发出警报。慕晚棠迅速后退，躲进楼梯间的阴影里，看着陆承砚穿着睡袍匆匆赶来，手中握着的，正是沈正廷的密码箱。“废物！”他对着空气咒骂，“连个孩子都管不住？”

躲在暗处的慕晚棠看见，密码箱的锁己经被撬坏，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其中一张泛黄的纸页上，“沈氏股权代持协议”的标题刺痛了她的眼。原来父亲临终前并未真的将公司交给陆承砚，而是设下了代持陷阱，可惜这个秘密，连她当年都未曾知晓。

“承砚，怎么了？”林若雪的声音从楼上飘来，带着不耐的鼻音。陆承砚迅速收拾文件，低声道：“没事，可能是野猫碰了警报。”慕晚棠注意到他指尖捏着张照片，边角泛白——那是沈知意怀孕时的B超单，被他藏在密码箱最底层。

回到庄园，慕晚棠打开笔记本，将今晚的发现与瑞士总部传来的财务数据对照。陆氏集团近期频繁向加勒比海的空壳公司转账，金额恰好与沈氏破产时的资金缺口吻合，而转账时间，正是当年她“坠海”后的一周。

“小姐，顾先生的助理来了。”管家的通报打断思绪。慕晚棠看着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递来的牛皮纸袋，封面上画着支折断的钢笔——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暗号。里面装着陆氏集团海外账户的流水单，以及一张字条：“10月15日，陆家老宅地窖，沈氏公章现身。”

日期正是三天后，而那天，恰好是冉冉的钢琴考级模拟考。慕晚棠着字条上的钢笔印，想起顾言深在慈善晚宴上的颔首——那个海城新贵，果然如情报所说，对陆家有着刻骨的仇恨，而这份仇恨，正可以成为她复仇的利刃。

第二天的钢琴课，冉冉弹错了七个音符，却在第八小节突然正确演绎了难度极高的三连音。慕晚棠看着她发红的指尖，知道这是孩子在传递“第八个抽屉”的信息——在沈正廷的书房里，第八个抽屉曾存放着她的设计手稿原件。

“星冉的进步很大。”慕晚棠取出准备好的鸢尾花发卡，别在孩子发间，“这个颜色很衬你。”冉冉的瞳孔猛地收缩，因为发卡内侧刻着“Z.Y”，正是沈知意的缩写，而这枚发卡，正是三年前她亲手为女儿做的生日礼物。

“谢谢慕老师。”冉冉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在低头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地窖的锁，换成了妈妈的生日。”慕晚棠的手指在琴键上停顿半秒，随即弹出一串欢快的琶音——19930612，她的生日，也是沈氏集团成立的日子。

琴房的暖气开得太足，慕晚棠却觉得脊背发凉。陆承砚竟敢用她的生日作为地窖密码，是自信过头，还是故意挑衅？不管如何，冉冉的勇敢让她既骄傲又心惊——这个本该在童话里长大的孩子，早己被迫学会在狼窝里找线索。

下课前，慕晚棠将自己的琴谱借给冉冉，里面夹着张便签，画着只衔着钥匙的凤凰，钥匙齿纹正是陆家老宅地窖锁的形状。她看着女儿小心地将便签藏进袖口，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渔村，她教冉冉用贝壳拼出钥匙的形状，说那是“打开幸福的钥匙”。

暮色中离开陆宅时，王姨突然塞给她个油纸包：“小姐，这是您从前最爱吃的杏仁饼。”慕晚棠愣住，“小姐”这个称呼，正是当年沈府的佣人对她的叫法。老管家的眼睛里映着夕阳，像藏着无数秘密，却终究只是说：“天凉了，多穿些。”

回到庄园，慕晚棠咬了口杏仁饼，发现里面藏着枚银色钥匙——正是陆家老宅地窖的钥匙。她的手颤抖着，忽然明白，王姨早就认出了她，却选择了沉默支持，就像当年在沈府，这个看着她长大的老人，永远是最可靠的后盾。

深夜，慕晚棠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陆家老宅地窖的方向。钥匙在掌心发烫，而冉冉的琴谱上，那只衔钥匙的凤凰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妈妈，我等你回家。”泪水终于决堤，却很快被她抹去——因为她知道，黎明前的黑暗最浓，而她们母女的暗号，终将成为撕开黑暗的星光。

这一晚，海城的风带着细雨，却吹不散钢琴房里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慕晚棠摸着鸢尾花发卡，想起冉冉戴上它时的笑容，忽然觉得，所有的隐忍与伪装都有了意义——她不仅要夺回沈氏，更要让女儿知道，妈妈从未离开，那些藏在琴键里的暗号，终将连成一句：“妈妈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