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你懂毛线

从今天大清早来这里观看比赛再到比赛结束后一直招聘到现在，白灵溪手上的名单已经记录了不少人，七行七科，报名七行的人占了大多数，因为在这方面沈歌要求会低一些；七行演员和七科里的音乐科人数少，沈歌对这方面没有一点儿马虎，毕竟他们是直面观众的！

“多少人了？”

沈歌开口向白灵溪问道。

白灵溪回答，“加起来一共有五十二个。”

“嗯。”

沈歌微微点头，面试的人也不少了，不过这些人最终能真正入戏班的估计还要减去一半，甚至三分之二。虽说是他梨春楼试戏招生，但就跟平常企业招聘一样，这毕竟是双向选择。他看中了别人，也得别人同样选择他才行。

今天之所以有这么多人前来试戏，大概也是好奇凑热闹居多。

“沈歌，还行吧？”

这时，一旁的白绍礼说道：“报名的这些学生里，是有几个好苗子的。”

“此行没白来。”

沈歌笑道。

报名名单上的人都已经完成了试戏，等了一会儿后，白灵溪见没有人报名，再加上时间也不早了，便起身伸了个懒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燕京戏曲学院人多，再加上国戏杯也不是像下棋、打球、游泳那样的比赛，所以参赛率很高，明天还要再比试一天，他们明天还要来的。

“结束没有？等一下！”

这时，比赛场馆内远远地传来一道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身穿蟒袍，靠背上绣着龙凤云水纹路，扎着靠旗的演员大踏步向这边走来。

长靠武生？

沈歌看着来人。

其他人也都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比赛早就结束了，而且这场招聘试戏也完了，这么晚了，这人怎么现在才过来？还是说他为了确保试戏成功，比赛结束后专门穿行头化妆去了？

待这名武生演员来到近前，沈歌认出了对方，他是下午在台上表演《挑滑车》动作的那个武生演员。之所以记住，是因为对方在结束时出现失误，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台上。

看来这是专门扮上又来试戏的。

“结束了吗？！”

来到近前，他直愣愣地问道。

沈歌开口：“还没。”

“好！”

他点点头，紧接着说道：“沈歌、梨春楼是吧，那我就唱一段，看看能不能入了你的法眼！”

闻言白灵溪不动声色地微微蹙眉，这人说话怎么让人觉得那么不舒服呢。

周围报名参加试戏的人和看热闹的人也都小声议论道。

“这人的态度怎么这样？”

“可能武生演员就这样吧，性子急脾气大。”

“也可能是对沈歌不服气？大家都是同龄人，凭什么他就能高高在上地对咱们学校的人招聘指点。他可能是这样的心态。”

“不用猜了，我跟一开始试戏的杨滢是一个宿舍的，这个王子骞是杨滢的追求者，死缠烂打追了快两个月了。现在估计他是听说了杨滢没通过试戏的事儿，专门跑这儿替她找场子来了，所以才故意甩脸子给人看。”

“那这人有点恶心了......”

王子骞盯着面前的沈歌，神色有些不善。

关于今天有戏班来学院招聘的事儿他早就听说了，包括他在台上比赛时也已经看到了这位坐在前排，只是从来没放在心上。因为他的目标一直都是燕京京剧院，这种不知道从哪儿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戏班，完全不值得他为之付出精力。

但是比赛结束后，他却听朋友说起他一直追求的杨滢没有通过梨春楼的试戏，黯然离场。

这让他很是不解，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以杨滢的本事和成绩，不选择向京剧院的目标努力，反而去参加这些毫无疑义的东西有什么用！

不过，不解归不解，作为杨滢的追求者，也可以说是半个男友的存在，今天这个场子他必须得给她找回来！

说不定杨滢在高兴之下，直接就答应了自己的追求。

然后两人就趁着这次机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到时候再共同努力考上剧院......

王子骞已经在心中盘算起了将来的美好生活。

沈歌倒不在意对方的语气态度是怎样的，他开口问道：“你想唱哪出戏？”

“《战冀州》！”

王子骞直接道。

他知道眼前这个叫沈歌的人有点儿水平，唱的《梨花颂》在网上也很火。不过看他这柔柔弱弱的样子，也就只能唱个旦角了。水平再好也只能对杨滢她们旦角演员指指点点，自己这个武生，可不是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的。

真正的功夫都在身上。

他倒要看看自己在对方眼里究竟怎么样，对方能不能针对他这一番表演说出个所以然来。

此刻王子骞已然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只要对方宣布他通过了试戏，他就会立刻当众拒绝对方！给杨滢把面子找回来！

同时也是告诉众人，一个破戏班子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自己都不稀罕！

《战冀州》！

这是一出传统的武生戏，沈歌在看到他这身行头时就猜到了，这出戏讲的是马超渭水兵败后，联合氐羌反攻冀州，但由于错用降将导致妻儿当面被杀的悲惨故事。

这出戏是武生戏的经典，尤其是在演员动作的演绎上，尤为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在国戏杯大赛上，其他演员都是常服，而武生演员大都扮上的原因。武生演员更多时候注重动作，而非唱腔。

这出《战冀州》的卖点更是如此。

既然对方扮上了，再加上这段内容确实也需要其他演员的配合，来促使马超情绪激烈的变化。

因此沈歌沉吟一瞬后，开口向周围人问道：“有没有会唱这一段的，来几个同学与他搭戏。”

这段剧情中反派梁宽、赵衢为丑角儿，马超夫人为旦角，还有儿子是娃娃生。丑角青衣好找，娃娃生还真没有，一般来说这种演员要么真是年纪小的孩子来扮演，要么就只能找身材矮小的，不过此刻现场没有。

“我来当吧。”

一个男生主动上前来。

实际上这段戏主要还是聚焦在主角马超身上，妻妻儿并不重要，只是上来当个NPC角色就行了。

比赛现场场面齐全，也不用只麻烦裴飞鸿教授一人在旁拉弦了，刚才招聘的学器乐演奏的学生，都有了用武之地。

有这么多人跟他配合，也不枉他在快要结束时还专门扮上来试戏了。

当然除了这王子骞外，其余人都是常服，也没有道具城墙，一切脑补就行了。

待众人各就各位准备好后，试戏演出正式开始。

只见王子骞扮演的马超来回跑动几步，随后站定，喊道：“开城！”

“何人叫城？”

“城内”传出声音。

王子骞念道：“马老爷得胜归来！”

“放箭！”

“马超”疑惑，“尔这是何意？”

“来呀，将马超妻室孩儿绑上城楼！”

这一段戏正式展开。

而其中的武生经典，马超“三摔”，也在这里。

虽然是临时凑起来的草台班子，但几位演员表演得还是很认真的，看得围观的人不住点头。

“还可以啊，我觉得挺好的。”

“这条件演成这样，很不错了。”

“王子骞这表现在今天试戏的人里，也算是可圈可点了。”

......

白绍礼看着面前几人的表演，却微微皱起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只听饰演梁宽赵衢的两位丑角开口说道：“马超，那夏侯渊可不是好惹的！”

王子骞的马超右手持枪，左手剑指二人，唱道：“谅鼠辈逃不出海角天涯！”

这段武生戏可谓是观赏性十足，长靠武生，旋子、翻身、花枪，动作做好了，潇洒利落，令人赏心悦目。

这段戏结束。

“好！”

周围人为他们鼓起了掌声。

王子骞把枪收起，听着耳边的掌声，不禁脸上也是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虽说今天他在比赛时出现了小小的失误，但无伤大雅，此刻身边人的掌声更是让他觉得很是受用。

旋即下意识地看向沈歌，似在询问对方，自己这段怎么样？

在他看来，对方不过就是一唱青衣的而已，他懂个屁的武生！

下一刻，沈歌张口了，不过却不是他预想中宣布他通过试戏的话，而是问了他一个问题：“《战冀州》里的核心情节是什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有此一问？

闻言王子骞蓦地一愣，这不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问题？！

“摔城啊！”

王子骞回答道。

“嗯。”

沈歌点点头，复又问道：“那王同学你摔了吗？你演的应该是这一段吧。”

什么意思？

王子骞眉头拧起，看着沈歌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摔了啊！”

“好。”

沈歌平静地对他道：“辛苦王同学了。”

说完，转而示意白灵溪继续收拾东西。

“你、这、我......”

王子骞不懂了，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试戏到底是过还是没过？

他还等着对方宣布后，他再当众拒绝打脸对方，给杨滢找回场子呢！

“你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我试戏是过还是没过？”

王子骞紧盯着沈歌。

“按沈歌这意思，王子骞这是没通过。”

“不应该吧，我觉得他演得挺好的，今天不是没招几个武生演员嘛？”

“看样子就知道沈歌不满意，毕竟对方一开始态度就不好，沈歌在选择人时问的那些问题，明显表明了他更看重人品。”

沈歌对王子骞道：“按照梨春楼的招生标准，王同学可能不太适合梨春楼，所以，辛苦王同学了。”

？？？

闻言王子骞满脑子问号，他这是被拒绝了？

不是，对方有什么理由来拒绝他！

今天这场《战冀州》的表演他自认为不错，就算是放在国戏杯戏曲大赛里，都能拿奖的存在。

他竟然还看不上？！

还说什么不符合梨春楼的招生标准，放屁！

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戏班子，什么时候要求比国家部门的京剧院还高了？

此刻王子骞心中那叫一个气，自己明明是来给杨滢找回场子的，却没想到场子没找回来，自己反而也搭了进去。

这对吗？

这完全不合常理！

只能说对方大概率是知道了自己跟杨滢之间的关系。现在在故意针对自己，不然怎么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说自己的表演不符合标准，这不是说瞎话是什么？

同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是来给杨滢出头的，却没想到同样没过。如果消息传到杨滢耳朵里，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不符合标准，总得把话说清楚吧？”

王子骞神色阴沉下来，向沈歌一连串发问后，更是越说越气，直接再次说道：“你不就是一唱青衣的吗？你懂个毛线的武生！

再说了，你一个负责招聘的hr，这标准是你说定就定的？”

这番话看得周围人是一愣一愣的，神马情况，怎么一下子吵起来了。

“这王子骞试戏没过，破防了？”

“急如眼，红如温，破如防，暴跳如雷。”

“再怎么不服气，王子骞说这话都有点儿过分了吧。”

“可能他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

见此情形，白灵溪转头看到身边的沈歌依旧平静，只见他微微一笑，开口对王子骞回应道：“这话你还真说对了，这标准......还真是我定的。不过，谁告诉你我只是梨春楼负责招聘的hr了？”

听到沈歌这句话，众人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hr还能是什么。

从第一次见沈歌长得这么年轻，众人便下意识地认为他同样也是梨春楼的一员而已，被委派过来负责学院的招聘事务。

至于为什么他能对每个人的表演都点评得头头是道，众人也只是觉得这是他作为一个hr应有的素养而已，在前来招聘前肯定做了大量功课。所以见他能长篇大论、侃侃而谈，众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此刻听他的意思，他不是戏班负责招聘的人事？

那还能是什么？

老板？

和他们差不多大就当老板了？

下一刻，只见沈歌抬手一甩。

唰——

手中折扇打开，露出“梨春楼”三个字。

“这标准，是我定的——因为我是梨春楼的班主！”

“还有，谁告诉你我就是一唱青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