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离开上海，远离是非

凌晨12点的钟声敲响时，楼下客厅还处于欢声笑语之中，四姐弟丝毫没有困意，一个个在沙发上盘膝而坐，开怀大笑前俯后仰完全忘记了时间。

和客厅的欢乐海洋相反，楼上卧房里的秦玉琨却脸色有些难看，旁边的三姨太言卿云坐在床边大气不敢喘，她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

秦玉琨刚刚接了电话，秦淮所乘坐的那艘邮轮上发生的事情日军早已下达了封口令，但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

见过真正大世面的秦玉琨此时眉头紧锁，有担忧，有不解，有不可思议，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担心什么，恐怕就会越来什么。

“小淮帮助特高课少佐捉拿了军统特务，这件事肯定瞒不了多久，一旦军统那些人知道此事，肯定要想办法找小淮的麻烦，老爷，要不然您动动以前的人脉，在山城那边走动走动，小淮当时也是被逼的，他不这么做，鬼晓得那个日寇少尉会不会朝他开枪，这完全是自保行为，不是有意和军统的人作对。”

房间里沉静了许久，言卿云终是忍不住对秦淮的担心，有些焦急的把自已的想法说了出来。

秦玉琨表情算不上愁眉苦脸，但也严肃异常，这件事可大可小，他的人脉摆在那，用一次少一次，今时不同往日，已经不是北洋当政那会儿了，那个时候他能在江南四声高朋满座一呼百应，现在门罗可雀早就失了势，手上的那些关系，非必要不会动用，他心里最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的含义。

“小六虽然是在情急之下才做出那样的过激行为，计较起来也情有可原，我所担心的并不是军统中统那帮人找小六的麻烦，有我在，他们还不敢真的对我们秦家人怎么样。”

“那您担心的是...”言卿云想要说日寇两个字，只是话到嘴边马上又给咽了回去，因为这是老爷子秦玉琨最不想听见的两个字，而她所想的那个可能性，也是秦玉琨最不能接受的结果。

“特高课的人看上了小六，加上小六在东京大学的身份和履历，最符合特高课那些人选人的标准，现在上海滩几乎成了一座孤岛，完全掌握在日本人的手里，即便我们在租界里，也逃不过那些日寇特务的窥视，那些人横行无忌，真要干点什么，也没人能防得住，我现在最担心的也不是怕他们对小六不利，而是怕他们把小淮诱拐过去当了万世唾弃的狗汉奸，这种事，我是决不允许它发生的，得想想办法，把小淮送走，他不能继续留在上海了。”

“啊？小淮刚回来，您就要把他送走？这兵荒马乱的，又能送哪儿去？一路上也不安全啊，那可是咱家的独苗，一点闪失都不能有，老爷就不能想想别的法子？”

言卿云算得上秦淮的养母，除了不是亲生，对秦淮的爱护和感情比起亲生母亲只多不少，这么多年没见面，这才刚回来又要送走，她是一万个不愿意。

更何况现在国内的局势这么乱，送秦淮去其他地方，还真不如继续留在上海的好，至少就在他们跟前，有个什么灾啊难的，他们一大家子都能帮上忙。

这要是送到其他地方，就秦淮一个愣头青，真要遇见点什么难处，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才是真的可怜。

“重庆是过不去了，只能去香港，若是香港也不安全，让他去欧洲，总之不能再和日寇有什么交集。”

“老爷，您不是说欧洲的局势也很紧张吗，这时候去欧洲，这不是让小淮往火坑里跳？我不同意，跨山过海的那么远，没人护着他，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我是受够了，小淮肯定也受够了，我不管，虽然我不是他亲娘，但小淮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跟从我身上掉下的肉没什么区别，天塌了我也要给他顶着，什么军统中统特高课，敢对小淮不利，我就跟他们拼了。”

若是平时言卿云说这种话，秦玉琨肯定会开口训斥一顿，但刚刚那一番话，作为父亲，哪能感受不出这个姨娘对自已儿子的真挚母爱，不让她留秦家的种已经很愧疚了，还要剥夺她对小六的关爱，就算他是豺狼虎豹，也应该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深厚感情。

“小云你别胡来，现在的局势和以前不一样，你那套对上那些人只有一个死，别给小淮添麻烦，上海不能呆，只能先去香港，那里是英国人的地盘，目前还算安全，实在不行，就远渡重洋去美国，老秦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就算寄人篱下，也比当汉奸死在锄奸队手里强。”

刚刚言卿云多多少少有些激动意气用事，老爷子退了一步，换了个方案，冷静下来一想，也只能这么办。

上海滩现在是个什么局势她再清楚不过，即便有他们一大家子人护着秦淮，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真要是哪天出了点纰漏没护住，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至少香港还在英国人手里，日寇再怎么大胆，目前还不敢对英国人怎么样，真要是香港也不安全了，就按老爷子说的去美国，只要有钱，也算不上寄人篱下，至少人身安全能保住。

“那现在我们以什么名义送小淮去香港啊？如今的上海进来不容易，出去更难，总得有个路子吧。”言卿云担忧的说道。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我这几天出去走动走动，虽然下野了这么多年，这点事要是都办不好，我这辈子不是白活了？让小淮去香港继续深造，待在学校里，管他怎么折腾，总比跟着日寇当汉奸强，在小淮去香港之前，你给我盯死他，这时候我不能出门再当恶人了，要不然这老胳膊老腿迟早得废，小瘪犊子，老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都是欠他的！”

秦玉琨亲自出面，言卿云心里就放心了，不是说现在秦家真的就失了势，只是老爷子不愿意再去掺和，但他若是要干点什么，还真不用担心办不成。

“知道了老爷，小梨园那边我这段时间就不去了，天天陪着小淮，我倒要看看，谁敢和咱们秦家过不去。”

闻言，秦玉琨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到不是不信任言卿云，而是这个三姨太看起来温柔贤淑柳娇花媚好像柔柔弱弱的，实际上骨子里尽是江湖气。

谁真要有眼不识金镶玉惹了她，就算是王侯将相也能给拉下马狠狠踹几脚，然后啐上一口唾沫扬长而去。

“我的姑奶奶，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好勇斗狠，小淮只要离开上海就没什么事儿了，你可别火上浇油...”

话还没说完，秦玉琨就见着言卿云走到梳妆台前从暗格里掏出两把精美的袖珍手枪开始细细擦拭。

这一刻，他才知道，一位伟大的母亲，在护犊子这件事上是有多么的较真和不顾一切。

除了长叹一息，他还能说什么呢？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那些老伙计也是该出来露露脸，活动活动筋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