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新发型

纪由在小茅屋里挑挑拣拣把好东西分门别类都整理到密封箱里。

清康熙青花花鸟纹鱼尾瓶、五彩雉鸡牡丹纹瓶、天蓝釉花觚。

王翚《康熙南巡图》、朱耷《河上花图卷》。

白玉龙钮玉玺、御宝檀香木异兽钮方玺。

碧玉雕山水人物插屏。

珐琅彩胭脂紫地开光花卉纹盌、掐丝珐琅宝相花纹印盒......

......

纪由花了将近半个月时间整理出几十个箱子，这才出门往雍亲王府走去。

他是真的很喜欢雍正的审美，可以说和宋朝的不相上下。

京城的晨雾还没散，骡车的铜铃声就穿过了正阳门。

卖豆腐脑的王老汉刚支起担子，就看见一个戴瓜皮帽的旗人少爷晃过去。

少爷头顶留着拳头大的一撮头发，编成三股小辫垂在肩头，发梢还系着洋人造的彩绒绳，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光。

王老汉刚想说 “铁柱少爷这发型…”，旁边卖糖画的李瞎子就用拐棍戳他：“没看告示？皇上说了，爱留啥样留啥样！”

“昨儿我还看见顺天府尹家闺女，留着跟洋人似的卷头发，发间别着个会转的琉璃花！”

正说着，“当啷当啷” 的马蹄声里，九门提督家二公子骑着高头大马掠过，脑后拖的却不是大辫子。

头发足有两尺长，用生丝绳松松束在头顶，发尾剪得整整齐齐，分明是江南文人的垂髫样式。

路人首瞪眼，二公子却不慌不忙，摘下单片眼镜擦了擦，镜片反光里，街角茶楼上几个书生正摇头晃脑：“这是上古的打扮！孔夫子说‘没有管仲，我们都要披头散发’，现在正合开化的意思！”

前门大街的 “西洋理发店” 门口，早早就排起了长队。

留着仁丹胡的理发师阿福，操着不地道的官话给布店掌柜抹发油：“您看这法国香波，抹上头发跟吃了蜜似的！”

“来个‘拿破仑卷’不？昨儿理藩院侍郎刚烫了！”

布店掌柜攥着铜钱犹豫，瞥见墙上西洋画报里的维多利亚女王，卷发高盘，戴满珠宝。

他一咬牙：“给我整个女王同款！再把后脑勺剃了，凉快！”

阿福挥起剪刀，黑亮的头发簌簌落在红围布上，旁边绸缎庄老板娘拍手：“这多利索！我家那口子早该剃了，省得每天梳头费半盏油！”

宣武门外来了迎亲队伍。

抬花轿的轿夫们清一色板寸头，青头皮在太阳下发亮，后脑勺却各有图案：有的是八达岭长城，有的是蒸汽火车头，最绝的领头那个，头皮上剃出 “囍” 字，周围用蓝靛染成烟花样，远远看去像顶着团火。

国子监学生散学。

穿马褂的、道袍的混在一起，发型千奇百怪：有学陶渊明用粗布扎长发的，有模仿达芬奇留鬈发小胡子的。

纪由坐在车里掀开窗帘一角，看着街边掠过的各式各样的发型，古代人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保守嘛。

“主子，雍亲王府到了。” 车夫的吆喝声打断思绪。

纪由踩着黄铜踏板下车，抬头便见王府门檐下挂着新制的玻璃风铃，风吹过叮咚作响，檐角还装着西洋式的壁灯。

门房见是他，忙不迭打开朱漆大门，却见门内走出个梳着 “满天星” 发型的小厮。

那头发被分成数十股细辫，每股都缠着米粒大的水晶珠，走起路来满头流光溢彩。

“西爷在西跨院赏瓷。” 小厮领着纪由穿过九曲回廊。

西跨院的暖阁里，胤禛正对着博古架上的青花瓷瓶沉吟。

他听见脚步声，转头望来立刻行礼：“陛下，臣今日休沐。”

真不想上班了，太累了。

纪由摆摆手，“不是，我来和你聊聊天。”

“你这头发？什么时候剃的？”

胤禛从前的长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齐耳短发，发顶用玉簪别着道发带，既有江南文人的雅致，又透着武将的利落。

想来是真的很介意自己西力半。

“昨儿看了《京城发式图志》，” 胤禛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连和尚都能光头，剃个短发算什么？”

说话间，丫鬟奉茶上来。

纪由瞥见那丫鬟的发型，险些呛到。

她竟将头发在头顶盘成蒸汽锅炉的形状，“烟囱” 处插着根银簪，簪头缀着颗会转动的珐琅彩齿轮。

胤禛见状笑道：“这是府里的新花样，叫‘实业头’，说是象征咱们的火器蒸蒸日上。”

纪由没想到这么踏实的一个人居然都变得会拍马屁了。

他调转话头，“我刚得了个自鸣钟还不错，你呢？”

胤禛表面笑了心里哭了。

他转身，从博古架最上层取下个黄缎包裹的长匣，指尖拂过缎面上的暗纹 —— 那是他早年在江南查案时，苏州织造密赠的云锦。

“前儿从琉璃厂淘来的，看着像永乐朝的物件。”

瓶身呈橄榄形，胎质细腻如脂，白釉泛着温润的鸭蛋青色。

瓶腹用苏麻离青绘着汹涌海浪，一条三爪白龙昂首翻腾其间，龙鳞用细如发丝的钴蓝线条勾勒，双目则以釉里红点睛，在青白色釉面的衬托下，竟有破壁而出的动感。

瓶颈处缠着圈鎏金錾花带，刻着波斯文 “真主至大”，显然是郑和下西洋时带回的工匠所制。

“这瓶儿有意思，” 胤禛用袖口擦了擦瓶底，“你瞧这款识 ——‘大明永乐年制’六个字，写得比官窑洒脱，倒像随船匠人即兴所为。”

纪由接过瓶子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

青花海水白龙纹扁瓶，这个他在明朝时间线就拿了一对。

胤禛见他不感兴趣又从多宝格暗格里取出个核桃大小的鼻烟壶，壶身用铜胎掐丝珐琅制成，正面绘着西洋宫廷舞会场景。

卷发的贵族男女在鎏金廊柱间起舞，女子裙摆上的蔷薇花用二十余种彩釉烧制，连蕾丝褶皱都清晰可辨。

背面则是长城烽火台，烽火与祥云交织，中间嵌着颗东珠，恰好落在 “天下第一关” 的匾额位置。

“这是养心殿造办处的‘中西合璧’款，”

胤禛打开壶盖，里面还残留着百年前的龙涎香，“康熙爷当年让郎世宁教匠人画西洋透视，又怕失了天朝气象，就有了这种‘一半西洋一半中土’的怪胎。”

纪由着壶身，“你都不喜欢的东西拿给我？？”

胤禛：“万一您喜欢呢？”

纪由：......看不起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