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破茧成蝶

灰烬里的戒指硌得掌心生疼，“明” 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陈墨倚着残垣断壁，染血的手指正把玩着半块玉佩：“先帝临终前将我安插进书院，任务是……” 他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在青砖上，晕开的痕迹像朵妖异的花，“保护未来的幽冥教圣女。”

我望着他左腕淡去的骷髅刺青，想起藏书阁那场大火里，他毫不犹豫挡在我身前的身影。远处传来官兵的呼喝声，白胡子老头被铁链拖拽着经过，雪白的胡须沾满泥浆。苏瑶站在石阶上，獬豸补子在风中猎猎作响：“勾结幽冥教、毒害学子，判斩立决！”

圣旨下达那日，金黄的绸缎铺满整个朱雀大街。“全国广建女子学堂” 八个朱砂大字，比我记忆中任何一场胜诉的判词都要夺目。我抚摸着新挂的匾额，“巾帼书院” 西个鎏金大字倒映在眼底，突然想起父亲在大牢里对我说的话：“清儿，理若磐石，终有破土而出之日。”

三个月后的校庆日，新校舍的飞檐挑着晚霞。苏锦站在讲台上，算盘珠碰撞声清脆如泉：“今日教你们算漕运损耗，这可是商业机密！” 她眼尾的朱砂痣随着笑容轻颤，台下女学员们举着竹简写笔记的模样，让我想起初办学堂时，那个攥着树枝在沙地上练字的小丫头。

“林先生，有您的信。” 云娘的妹妹小荷抱着一摞书跑来，围裙上还沾着浆糊。拆开素白信封的瞬间，熟悉的腐臭味若有若无 —— 和幽冥教的噬魂散如出一辙。信笺上只有一行字：“林姑娘，江南水患，可敢带女学生一试？” 字迹潦草，末尾却画着半朵莲花。

身后突然响起折扇收合的脆响。陈墨换了身月白色长衫，金丝眼镜擦得锃亮，却遮不住眼下的青黑：“又有麻烦了？” 他伸手接过信纸，指腹在莲花图案上，“先帝留下的密档里提过，幽冥教在江南有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苏瑶不知何时出现，腰间玉佩与我怀中的残片同时发出微光。

我望着远处嬉笑的女学员们，阿桃正教新生辨认草药，几个商贾之女围在一起讨论账本。风掠过新栽的杏树，花瓣落在苏锦的算盘上，惊起一串清脆的声响。“去。” 我将信笺折好收进袖中，“就当是女子书院的第一场实战课。”

陈墨突然凑近，呼吸扫过耳畔：“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涉险。” 他袖口滑落的瞬间，我瞥见一道新鲜的鞭痕 —— 和云娘当初用来伤人的武器，纹路分毫不差。苏瑶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流转，指尖无意识地着玉佩，那是她在周明谦密室找到的先帝遗诏。

暮色渐浓时，小荷抱着一摞新刻的书本站在门口：“林先生，这是您要的《女诫批注新编》。” 泛黄的纸页间，父亲的字迹与我的批注交相辉映，“女子无才便是德” 旁，被我用朱砂重重批注：“无才何以明辨是非，无德何以立足天地？”

站在书院最高处，我望着灯火渐次亮起的京城。云娘的妹妹正在指挥杂役挂灯笼，暖黄的光晕里，她系围裙的模样与记忆中的云娘渐渐重叠。陈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说陛下要开女子恩科了。” 他递来一盏茶，热气氤氲中，我看见自己倒影里，眼底的光比星辰更亮。

“属于大楚女子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我握紧茶杯，茶水的温度透过瓷壁传来。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像是为这场变革敲响的战鼓。而那封匿名信，此刻正静静躺在我的袖中，等待着下一场破茧成蝶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