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魔鬼的交易

审讯室里的灯光，惨白得像手术室的无影灯。

蔡成功感觉自己就像躺在那张无形的手术台上，而李承烽，就是那个手持手术刀的、冷静到可怕的主刀医生。

他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像一句来自深渊的魔咒，在蔡成功的耳边，反复回响。

“你想不想要？”

想吗？

蔡成功在心里问自己。

他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两个画面。

一个画面，是“刀疤刘”那张狰狞的、布满伤疤的脸，和他那些手里拿着钢管、砍刀的马仔。他知道，只要自己走出这个公安局的大门，不出二十西小时，京州的护城河底，就会多一具无人认领的浮尸。

另一个画面，是冰冷的铁窗，和长达十年、甚至二十年的牢狱。他侵占工人股权、伪造合同、巨额赌博，这些罪名加在一起，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

两条路，都是绝路。

都是地狱。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却云淡风轻地，告诉他，他可以给他，第三条路。

一条能活下去的路。

“我……”

蔡成功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如同困兽般的嘶鸣。

“……想！”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他抬起头，那双早己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眼睛，此刻，却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充满了乞求地，望向了李承烽。

“李……李书记……只要您能救我……只要您能让我活下去……”

他“噗通”一声，从审讯椅上滑了下来，跪在了地上，抱着李承烽的裤腿，嚎啕大哭。

“我……我给您当牛做马！我给您当狗！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李承烽厌恶地，微微皱了皱眉。

他没有去看脚下这个毫无尊严的男人。

他只是平静地，对着身旁的祁同伟，说道：“同伟，把他扶起来。”

祁同伟上前，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将蔡成功从地上拎起，重新按回了椅子上。

李承烽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蔡老板，”他缓缓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我不需要牛马，更不需要狗。”

“我需要的是一个……演员。”

他看着蔡成功那张写满了困惑和不解的脸，笑了笑。

“一个能把‘受害者’这出戏，演得连你自己都信了的，影帝级别的演员。”

……

半个小时后。

蔡成功，从头到脚，被灌输了一套全新的、由李承烽亲自为他量身打造的“剧本”。

当他听完整个计划时，他看着李承烽的眼神，己经不再是简单的恐惧。

而是一种，凡人仰望神明般的、深深的敬畏。

这个计划，太大胆了！

太疯狂了！

也太……天衣无缝了！

“第一，”李承烽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像是在安排一场精密的手术，“从现在起，你对外的身份，依然是那个被山水集团逼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悲情商人。你要继续哭，继续闹。把你今天对那两个警察说的话，对所有接下来要调查你的人，原封不动地，再说一遍。”

“第二，关于‘刀疤刘’和你的赌债，你不用担心。”

李承烽瞥了一眼祁同伟。

“明天，我会让祁同伟局长，亲自去请‘刀疤刘’先生，‘喝杯茶’。”

“我相信，刀疤刘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是为了你这八百万的烂账，进去接受‘涉黑涉赌专案调查’，还是主动把你的欠条还给你，再‘友情赞助’你一笔‘东山再起’的资金，哪个……更划算。”

蔡成功听得目瞪口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黑社会”这种东西，在真正的权力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你的任务。”

李承烽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的任务，不是待在这里。我会安排你，以‘协助调查、戴罪立功’的名义，暂时被取保候审。然后，你要做的，是重新回到高小琴的面前。”

“什么？！”蔡成功失声叫道，“回……回到那个女魔头面前？她……她会杀了我的！”

“她不会。”李承烽的语气，无比笃定，“因为，我会给你一张，连她都拒绝不了的‘投名状’。”

“你要告诉她，你己经走投无路，愿意彻底投靠她。你愿意把大风厂剩下所有的一切，包括你手上那最后一点可以左右工人的权力，都交给她处理。”

“但前提是，”李承烽的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她必须帮你解决掉赌场这个麻烦。并且，你要告诉她，你手上，还握着一份，当年你和她，以及……和赵瑞龙先生之间，某些‘合作’的录音证据。这份证据，你只会在见到她背后真正的老板——赵瑞龙先生时，才肯交出来。”

“你要让她相信，你这条‘丧家之犬’，还有最后一点，可以威胁到他们所有人的……利用价值。”

“这……”蔡成功的大脑，己经彻底宕机了。

他感觉自己，正在听一段天书。

李承烽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下达着最后的指令。

“我要你，成为我们插进山水集团内部，最深、最隐蔽的一根钉子。”

“我要你，帮我拿到他们侵吞大风厂资产、官商勾结的，最核心的、最致命的证据。”

“事成之后，”李承烽看着他，给出了最后的承诺，“你的赌债，一笔勾销。你职务侵占的罪行，可以转为‘重大立功表现’。你，不仅不用坐牢，甚至，还能以‘受害者’的身份，从山水集团那里，拿回一部分，属于你的补偿。”

“活下去，还能拿钱。”

“蔡老板，这场交易，你……还满意吗？”

蔡成功看着李承烽，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而是一个，活了上千年的、洞悉一切人心和欲望的……魔鬼。

他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

他重重地，磕了下去。

“我……我愿意！李书记！我从今往后，就是您的一条狗！”

两天后。

形容枯槁、精神萎靡的蔡成功，在签署了数十份文件后，被正式“取保候审”。

他走出公安局大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一部公用电话，拨通了那个他曾经无比恐惧、如今却要主动迎上去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

那头，是高小琴的助理，小林，冷冰冰的声音。

“哪位？”

蔡成功按照李承烽教他的剧本，用一种充满了绝望、疯狂和最后一搏的嘶哑声音，对着话筒咆哮道：

“我！蔡成功！”

“你告诉高小琴！我有天大的事情要见她！是关于赵总的！”

“她要是不见我，我们就等着，一起完蛋吧！”

……

山水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高小琴听着助理的汇报，她那张美艳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厌恶。

对于蔡成功这条甩不掉的“鼻涕虫”，她早己不胜其烦。

但当她听到“赵总”这两个字时。

她那双妩媚的丹凤眼，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她用涂着鲜红蔻丹的长指甲，轻轻地，在光洁的办公桌上，敲击着。

一下。

又一下。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慵懒，却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被勾起的兴趣。

“让他……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