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弑贪立威，钦差威武

城西，灾民营。

几根歪斜的木桩勉强支起几片漏雨的油毡布，便是所谓的棚户。

无数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躯体蜷缩在泥水里，眼神空洞麻木。

像一具具等待掩埋的活尸。

孩童细弱的哭声，病人压抑的咳，妇人绝望的啜泣，交织成一片绝望的呜咽。

在哗啦啦的暴雨声里显得格外刺人心魄。

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下，仿佛一块浸透了脏水的破布。

营地中央，几口架在烂泥地上的大铁锅正冒着稀薄的热气。

这便是维系数万人性命的粥棚。

说是粥，锅里翻滚的不过是浑浊的灰黄色汤水。

稀得能照见人影，米粒寥寥无几。

更多的是粗糙的麸皮和可疑的黑色碎渣。

“排好队！挤什么挤！再挤滚出去！”

穿着号衣满脸横肉的仓曹小吏挥舞着手中的木棒，恶声恶气地吆喝着。

一旁身着青色官袍的仓曹参军周能拢着手，对眼前的惨状视若无睹，只偶尔不耐地弹弹官袍下摆溅上的泥点。

“官爷！行行好！这点汤水…塞牙缝都不够啊！”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挤到前面，声音嘶哑地哀求，怀里的孩子脸色青紫，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滚开！下一个！”

小吏不耐烦地一棍子扫过去。

妇人踉跄后退，一下跌倒在泥水里，怀里的婴儿发出一声微弱的啼哭。

人群一阵骚动，压抑的怨气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林立站在营地边缘一处稍高的土埂上，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成串流下，浸透了他靛蓝色的常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鹰眼和望气术全都开启之下，眼前的世界瞬间展现出无比凄惨的景象。

整个灾民营上空，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气息。

那是病气、死气、怨气、绝望之气交织成的巨大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活物头顶。

几乎要凝成实质滴落下来。

无数代表虚弱病气的灰白线条从那些蜷缩的躯体上升腾，摇曳欲熄。

更触目惊心的是，营地边缘的泥水里，具具发白的浮尸散发着浓稠如墨的死气，不断侵蚀着周围残存的生机。

而在那几口所谓的粥锅上方，升腾的气场更是诡异。

稀薄的米汤气中，竟夹杂着大量暗黄色的秽气。

那是霉变、掺假和贪腐的具象。

源头赫然指向那个白面皮的仓曹参军周能。

林立的目光死死锁住周能。

此人周身的气场尤为扎眼。

一层代表富足油滑的暗黄色光晕包裹着他，如同厚厚的油膜。

在这层油滑之下，却翻涌着浓稠如墨的黑色贪腐之气。

这股黑气如同无数扭曲的毒蛇，贪婪地缠绕着他。

“砰！”

一声闷响夹杂着凄厉的哭嚎，打断了林立的探查。

“天杀的！你们还是人吗？这喂猪都不吃的东西！”

一个须发皆张的老汉猛地将手里破碗砸在地上，碗里那点稀汤寡水溅了一地。

他指着锅底沉淀的厚厚一层粗糙沙砾和黑色渣滓，目眦欲裂。

“看看！这他娘的是米？这是灰面土！吃了胀肚拉稀，是要人命啊！”

人群瞬间炸了。

积压己久的绝望和愤怒如同找到了宣泄口。

“黑心烂肺的狗官！”

“克扣我们的救命粮！不得好死！”

“跟他们拼了！抢了粮仓！”

绝望的灾民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赤红着眼睛，裹挟着泥水，发疯般朝着那几口粥锅，朝着维持秩序的衙役、朝着周能扑去！

哭喊、怒骂、棍棒击打皮肉的闷响混作一团。

场面瞬间失控。

“反了！反了！给我打！打死这帮刁民！”

周能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尖声嘶吼着，躲到几个持棍衙役身后。

衙役们挥舞棍棒，劈头盖脸地打向冲在前面的灾民。

泥水飞溅，血花混着雨水绽开。

混乱中，那抱着婴儿的妇人再次被撞倒，眼看就要被疯狂的人潮践踏。

“妍玉！”

林立低吼一声，声音穿透雨幕。

呛啷！

一道清越的利剑出鞘声响彻混乱的营地。

赵妍玉的身影如同撕裂雨幕的闪电。

森寒的剑气带着凛冽的杀意，似乎瞬间将瓢泼大雨都逼退。

噗！

噗！

噗！

血光迸现间，冲在最前面下手最狠的三个衙役，持棍的手臂齐腕而断。

断臂连同染血的棍棒高高飞起，又重重砸落泥水之中。

惨叫声凄厉得刺破耳膜。

所有疯狂的冲击，所有挥舞的棍棒，所有绝望的哭喊……

都被这冷酷霸道的剑生生斩断。

泥泞的空地上，只剩下断臂衙役撕心裂肺的哀嚎和雨水冲刷的哗啦声。

赵妍玉持剑而立，素白的宫装下摆溅满了泥点和猩红。

雨水顺着她紧抿的唇线、冰冷的下颌滑落。

眼神冷冷扫过正抖如筛糠的仓曹参军周能。

“钦差在此！”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雨和哀嚎。

“本主这把剑，斩的就是尔等贪食民膏的硕鼠！”

周能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冰冷的泥水里。

官帽歪斜，白净的脸糊满了污泥，裤裆处更是迅速洇开一片深色。

腥臊气混着雨水泥土味弥漫开来。

他嘴唇哆嗦着，想要求饶，喉咙里却只发出咯咯的声响。

赵妍玉看也不看他，长剑斜指，声音斩钉截铁，传遍全场：

“即日起，所有粥棚，本主亲自监督！米粮入库，开仓查验！凡有贪墨克扣、以次充好、草菅人命者……”

她微微一顿，凤眸中的寒光几乎要凝成实质。

“此等墨吏之下场，便是榜样！”

赵妍玉归剑入鞘，凛冽如刀的目光掠过噤若寒蝉的灾民，最后钉在面无人色的周能脸上。

“周参军。”

声音不大，却让周能浑身剧震。

“本主问你，仓中存粮几何？每日按制应放几何？这锅中之物，又是何物？”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周能的骨头缝里。

“下…下官…”

周能嘴唇哆嗦，脑子里一片空白。

克扣的数目，掺假的勾当，此刻都成了催命符。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立的方向，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林立缓步上前，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

他停在周能身前，居高临下。

“周参军。”

林立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竖起耳朵的灾民耳中。

“抬起头，看着这些等着米下锅，等着活命的人。”

他伸手指向西周。

那一张张麻木绝望此刻又带着一丝惊疑和微弱期盼的脸，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是谁？都是大燕的子民！是这大燕的根基！”

“你克扣的每一粒米，掺进去的每一把沙土，都是蘸着人血的！你的良心真的被狗吃了吗？”

轰隆！

一道惊雷炸响，惨白电光映亮了林立冷峻的脸和周能死灰般的面容。

“下官…下官知罪！知罪啊！”

周能最后一点侥幸被彻底击碎。

猛地以头抢地砰砰磕在泥水里，涕泪横流。

“粮…粮仓钥匙在此！下官愿献出所有家产…只求…只求世子爷、郡主开恩，饶…饶下官一命啊！”

一串黄铜钥匙被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高高举起。

林立没有接钥匙，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如同洪钟盖过了风雨：“都听着！”

“钦差行辕，即日起设于此地！开仓！放粮！”

“所有粥棚，米粮入库，重新查验！凡老弱妇孺、带病带伤者，优先领粥！青壮劳力，稍后听令！本世子与郡主在此立誓……”

他猛地抽出腰间代表钦差身份的尚方宝剑，高高举起，在雨中反射着道道寒光。

“赈灾粮米，若再有一粒霉变，再有一把沙土，再有一人因克扣饿死、病死！”

“周能，便是前车之鉴！”

“杀！”

随即便是一剑豁然斩下。

周能那颗圆滚滚的脑袋在泥水中滚了几下后，犹自不可置信地瞪大着惊恐的眼睛……

短暂的死寂后。

“钦差大人万岁！”

“郡主娘娘开恩啊！”

“老天爷开眼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压抑太久的悲愤轰然爆发。

哭喊声、感激声汇聚成一片震天的声浪，瞬间冲垮了之前绝望的死寂。

无数人朝着林立和赵妍玉的方向跪下，在泥水中纳头便拜。

林立却是暗自胆战心惊。

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杀人。

生理上的不适虽然强烈，但能亲自斩杀一名贪官污吏，这种感觉自是又带着几分爽快和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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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懵地一愣：“对啊，我好像好几天都没见姚广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