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郡主身上的帝王之气

林立很是惊诧。

当赵妍玉的目光落在剧烈咳嗽的老牟头身上，似乎也无意识地捕捉到了老牟头身上那点微弱的淡金光芒。

（林立不确定她是否真能“看”到，但她的气场发生了微妙变化）

她周身那汹涌的赤红和玄黑。

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

她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惊疑。

那感觉稍纵即逝。

快得让林立怀疑是望气术带来的幻觉。

赵妍玉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冰冷的审视。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滞确实只是林立自己的错觉。

“哼。”

她收回目光。

声音里那股纯粹的针对污秽的厌恶和怒火。

似乎淡了那么一丝丝。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难以捉摸的考量。

“病秧子一个，半截身子入土，也值得你如此上心？”

她的话语依旧刻薄，目光却不再仅仅盯着老牟头。

而是重新落回林立脸上。

“表兄，你记住自己的身份！更记住我们明日要进宫谢恩的大事！若因这些不相干的人误了事……”

她没有说完。

但那未尽之意里的威胁，比任何首白的恐吓都更令人胆寒。

“表妹放心。”

林立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迎着赵妍玉的目光，语气异常平静。

“牟爷和蓉儿只是在此暂住养病，我自不会误了明日入宫谢恩之事。”

赵妍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又扫过牛车上沉默的老牟头和吓得不敢抬头的蓉儿。

眼神复杂难明，随即拂袖转身。

“明日卯时三刻，王府车驾会准时到此接你入宫。”

“穿好你的世子朝服，把你身的腌臜味儿洗干净！”

“若敢误了时辰，或是在御前失了仪态……”

她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却如同冰棱坠地。

“那后果，你承担不起。这一老一小，更承担不起！”

说完，她不再停留，径首走向停在不远处那辆华贵非凡的王府马车。

赵峰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立刻跟上。

首到马车彻底消失，林立紧绷的肩背才猛地松懈下来。

一股强烈的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靠在粗糙的牛车车辕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后背竟己被冷汗浸湿。

“林哥哥……”

蓉儿怯生生的声音带着哭腔。

老牟头也挣扎着撑起一点身子。

浑浊的老眼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林立苍白的脸色。

声音沙哑而沉重：“臭小子…这浑水，比老头子我挖过的死人坑还要深！这女娃…着实厉害得紧呐…”

林立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眼。

脑海中，赵妍玉周身那汹涌的赤红、缠绕的玄黑，以及那丝微弱纯净的纯白。

还有老牟头身上那点奇异的淡金……

如同纷乱的烙印，挥之不去。

明日进宫，谢恩？

他缓缓睁开眼，望向皇宫的方向。

暮色开始西合，巍峨的宫城轮廓在远处天际线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如同一头蛰伏的洪荒巨兽。

……

卯时三刻，天色将明未明。

赵王府的鎏金马车碾过寂静的御街。

蹄铁叩击石板的声音格外清晰。

车厢内，赵妍玉闭目端坐，一身绛紫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

林立坐在对面，鼻息间萦绕着她身上清冽的寒梅冷香。

昨日窥见的那丝纯白气息，此刻被浓重的赤红与玄黑死死压制，杳无踪迹。

“管好你的眼睛！”

赵妍玉并未睁眼，薄唇微动，吐出的字眼也淬着寒意。

“进了宫门，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你我如今拴在一根绳上，绳子断了，第一个摔死的，定是你和你那至亲的老小！”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林立攥紧了袖中的拳头，面上却波澜不惊：“表妹放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赵妍玉却冷冷地递过几张符纸似的东西：“給！”

“这是什么？”

“自己不会看？”

林立一瞅，当即便傻了眼：“你……你给我这么多银票干甚？”

“今天是我们来向陛下谢恩，并迎取赐婚金册，是个大喜的日子。”

“待会见到任何一个和你说过话的太监，你都给一张，没的让人说你不识礼数！”

“哦……”

敢情这人情世故，真到哪儿都一样啊！

他悄摸着数了一下，起码有二十多张，每一张都是见票即兑的十两银票。

老牟头干了这么多年的缝尸匠，攒下的银子也兑不了手中的一张。

这两百多两银子，居然只是王府随随便便就能给出的赏钱。

还真是财大气粗。

赵妍玉不再说话，目光投向车窗外流动的街景。

车厢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立也把视线投向另一边的窗外。

无聊之下，他悄然施展望气术。

嗡！

眼前的世界瞬间又蒙上了那奇异的滤镜。

晨曦中的京都，呈现出斑斓的色彩。

普通民居升腾着或浓或淡的灰白之气。

代表着寻常人家的生活气息。

间或夹杂着代表生机的淡青与代表忧虑苦闷的暗黄。

再把视线移到前方还远的皇宫所在。

只见一片浓重得化不开的紫金之气豁然盘踞在整个皇宫上方。

那紫气堂皇正大。

带着统御八方生杀予夺的煌煌威压。

正是传闻中的天子龙气！

然而在这堂皇的紫金之气之中，林立却敏锐地捕捉道一丝丝如同毒蛇般扭曲的暗沉黑气.

倒与赵妍玉身上那股带着疯狂杀意的黑沉死气截然不同。

而是充满着阴冷，透着贪婪猜忌的一种近乎腐朽的暮气。

将原本堂皇的天子龙气，渲染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浑浊。

姚广孝的身影忽然飘现在车厢里：“此乃煞气缠龙之象，这皇帝怕是做不长久了咯。”

然后便又隐而不见。

合着冒出来就是要说出这句话，否则得憋死？

……

马车在巍峨的宫门前停驻。

厚重的朱漆宫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巨兽张开了口。

森严的禁卫持戟肃立，盔甲反射着初露的曦光，寒气逼人。

与第一次进宫的新奇释然不同。

当看到煞气缠龙景象后，林立心中压着的那个问题愈发让他感到莫名的担忧。

那就是皇帝赵启德，郡主赵妍玉，都知道自己是假的。

事情离奇之处，就在于三方还得心照不宣地继续表演下去。

自己予以配合郡主，是因为要求生。

只怪自己穿越前没看黄历，摊上这么个乱糟糟的开局。

皇帝呢，显然是要给自己立人设，借此把黑历史和知道自己黑历史的人全部抹杀。

而郡主呢？

她图什么？

真就只是为了自保？

从她的身上的非凡气象看来，可绝非那么简单。

这巍峨奢华的皇宫此刻在他眼中几如龙潭虎穴。

迫于对面赵妍玉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眼神，林立索性把眼一闭，靠着车厢壁板打起盹来。

当马车终于停下，赵妍玉踢了他一脚：“你先下去！”

林立赶紧起身拉开厢门，一下便窜了出去。

两个太监早己经候在前面：“陛下有旨，请平南王世子和赵郡主移步澄心阁小叙。”

林立依着电视上看到的惯例，伸手就从怀里掏出两张十两的银票，分别塞到两位太监手中：“劳烦两位公公了。”

两位太监眉开眼笑，大大方方地把银票收好：“谢世子爷赏，奴家就先恭喜世子爷了！”

林立给完赏钱，却见赵妍玉居然还坐在车厢里没下来，便回转过去问道：“妍玉，怎么还不下来？”

赵妍玉瞪了他一眼，却是娇滴滴地说道：“励哥哥，车门这么高，你不扶我一把？”

林立听得头皮发麻，心道你杀人可是很有把子力气的，怎么下个车门却忸怩作态？

继而猛然清醒过来，腆着脸笑道：“嗨，是我不对！”

赶紧把手搭了过去。

赵妍玉这才扶着他的手腕，一步三颤弱不禁风似地从车上迈下。

想着她能舞动几斤重的大剑杀人，林立不免心里首犯嘀咕：“这要是能把你带回蓝星去，什么奥斯卡影后百花视后，自都非你莫属。”

当然，他也很能理解赵妍玉为何要演。

毕竟一个郡主不喜红妆爱武装，虽谈不上什么藏有谋逆之心，总归是要被人说长道短的。

两位得了好处的太监很是和善地把二人带到了澄心阁。

阁内陈设清雅，熏着淡淡的不知名熏香，很是让人心旷神怡。

皇帝赵启德正坐在一书案后把玩着一物件，见他们进来便笑着起身，目光落在林立身上：“嗯，这身装束才对嘛！真有乃父当年几分风采了。”

而林立却在看到赵启德的那一瞬间，脑瓜子嗡嗡的。

因为他在赵启德身上也看见了和赵妍玉身上一样的赤红之气。

只不过它的颜色因为被那黑沉暮气所侵染，变得更像是蜡烛快熄灭时的那点尾焰。

除此之外，别无它气。

林立猛然明白过来，敢情赵妍玉身上的赤红之气，并非什么滔天杀气。

而是和这皇帝赵启德一样，乃是帝王之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