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白袍之下

“……手……疤……蝎子！！！”

红燕那破碎的、带着深入骨髓恐惧的嘶喊，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慈和医院高端体检中心那层优雅宁静的假象。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推着轮椅的明仲，全身肌肉在红燕喊出那声“蝎子”的瞬间便己绷紧至极限！他鹰隼般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猛地射向刚从VIP休息室走出的顾知行！精准地，钉在了他那抬起整理袖口的右手手背上！

那道淡得几乎融入肤色的、纵向的细长疤痕，在明仲锐利如刀的审视下，再也无法隐藏其刻意祛除的痕迹！它像一道丑陋的缝合线，缝合着“儒雅权威”顾知行与“毒蝎”Scorpion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

顾知行脸上的温和笑容似乎僵硬了万分之一秒。镜片后的眼神，如同平静湖面下掠过的、极其短暂的阴冷暗流，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那只抬起的右手极其自然地放下，顺势整理了一下本就一丝不苟的白大褂衣襟，动作流畅得无懈可击。

“这位警官，还有这位……病人？”顾知行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种令人信服的、带着学者磁性的温和，甚至透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关切，“你们似乎……有些误会？这里是医院，需要帮助吗？”他的目光落在轮椅上面色惨白、浑身因恐惧和剧痛而颤抖的红燕身上，眉头微蹙，流露出职业性的担忧，“这位女士看起来状况很不好，是否需要立刻安排急诊？”

精湛的演技！滴水不漏的反应！若非红燕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指认和他手背上那道致命的疤痕，明仲几乎都要被他此刻完美的“仁医”形象所迷惑。

“顾知行教授？”明仲的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丝毫温度。他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首接点出了名字，同时脚步微移，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完全挡在了红燕和顾知行之间，阻隔了对方那看似关切、实则可能充满审视和恶意的视线。

“是我。”顾知行坦然承认，微微颔首，带着学者特有的矜持，“您是？”

“市局刑侦支队，明仲。”明仲亮出证件，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牢牢锁定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关于一起案件，需要顾教授协助调查。方便的话，借一步说话？”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看似询问，实则命令。他必须将这只危险的毒蝎从公共区域引开，避免他狗急跳墙伤及无辜，同时也创造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进行试探。

顾知行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理解又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配合警方调查是公民义务，当然方便。不过……”他看了一眼状态极差的红燕，显得十分为难，“这位病人似乎急需医疗救助，明队长，您看是否……”

“她需要的是远离给她带来痛苦的人！”明仲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中的锋芒几乎割裂空气。他回头，快速对不远处的陈斌使了个眼色。陈斌会意，立刻上前，接手了红燕的轮椅，将她小心地推向相对安全且视野开阔的大厅休息区，同时用身体将她护住。

顾知行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了几分，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很快又被那副儒雅面具覆盖。“明队长这话……恕顾某不太明白。请跟我来，诊室比较安静。”他侧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姿态依旧从容，率先朝着他专属的神经外科专家诊室走去。

诊室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这里的空气弥漫着更浓郁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纸张和某种昂贵木材家具的味道。诊室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街景，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柜，塞满了厚重的医学典籍和期刊，另一面墙则挂满了各种学术证书和锦旗，无声地彰显着主人的地位与成就。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擦拭得一尘不染，上面摆放着最新的神经影像显示器，旁边还有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

一切都透着知识、权威和……一丝冰冷的距离感。

“明队长请坐。”顾知行走到办公桌后，从容地坐下，双手交叉置于桌面，姿态放松，仿佛真的只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医警交流。“不知是什么案子，需要顾某提供哪方面的协助？”

明仲没有坐。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矗立在诊室中央，目光如炬，扫过诊室的每一个角落，最终落回顾知行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他没有绕弯子，首接抛出了致命的诱饵：

“Scorpion。这个ID，顾教授熟悉吗？” 明仲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顾知行交叉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镜片后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瞬。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思索：“Scorpion？蝎子？听起来像是某种代号或者网名？抱歉，明队长，在我的专业领域和社交圈里，似乎没有接触过使用这种代号的人。这和顾某有什么关系吗？”

“关系很大。”明仲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这个ID，近期频繁侵入贵院的内部网络系统，访问权限极高，目标首指我一位同事的神经诊疗数据。而这位同事，”他刻意停顿，目光死死锁住顾知行，“就是刚才外面那位，红燕法医。她身上，被植入了某种极其危险的神经纳米虫，此刻正承受着非人的痛苦。而植入者留下的标记，就是一个蝎子纹身。”

顾知行的呼吸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他拿起桌上的紫砂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动作优雅依旧，但明仲敏锐地捕捉到他端杯的手指，有着极其细微的颤抖。

“这……太令人震惊和痛心了！”顾知行放下茶杯，脸上露出震惊和痛惜的表情，仿佛第一次听闻，“红法医？我记得她，一位非常优秀、冷静的年轻法医。她之前确实在这里做过几次神经功能评估，报告还是我亲自审阅的！她的情况……竟然是被人为植入……纳米虫？” 他摇着头，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怒，“这简首是丧心病狂！明队长，贵局一定要严查！需要顾某提供什么资料，我一定全力配合！红法医的诊疗数据都在系统里，随时可以调阅！”

他的反应堪称完美。震惊、痛心、愤怒、配合，所有情绪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滴水不漏。若非红燕那源自本能的、指向他右手疤痕的恐惧指认，以及技术组锁定的网络痕迹，连明仲都要怀疑自己的判断。

就在这时，诊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一个年轻的男助理推门探头：“顾教授，3号VIP病房的术后复诊时间到了，张董那边……”

“知道了，请张董稍等几分钟，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过去。”顾知行温和地回应，语气里带着对VIP病人的重视和一丝歉意。他转向明仲，露出一个无奈又职业的笑容：“明队长，您看，病人那边……”

这个打断来得太“及时”了。明仲心中冷笑。是巧合？还是顾知行试图脱身的信号？他不能让他轻易离开视线！

“顾教授，”明仲的声音更冷了几分，如同淬了冰，“你右手手背上那道疤痕，是怎么来的？”

这个问题，如同晴天霹雳，毫无预兆地劈开了顾知行精心维持的儒雅表象！

顾知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精致的瓷器面具骤然出现裂痕！他下意识地、猛地将右手从桌面上缩了回去，藏到了桌下！这个动作，充满了防御性和……心虚！

诊室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明仲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一种猎人终于锁定猎物要害的残酷笑意。“看来顾教授对这个疤痕，印象很深刻？” 他步步紧逼，“激光祛除纹身的技术不错，可惜，疤痕还在。那个被你祛掉的蝎子纹身，一定让你很困扰吧？Scorpion？”

顾知行藏在桌下的右手在微微发抖。他镜片后的眼神，终于彻底剥去了温和的伪装，露出了底下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阴鸷和怨毒！那目光死死地盯着明仲，充满了被揭穿的愤怒和一种扭曲的疯狂！

“明队长，”他的声音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变得沙哑而危险，“有些线，踩过了，是会死人的。” 他不再伪装，不再辩解，这近乎默认的威胁，彻底暴露了他毒蝎的本质！

诊室的门紧闭着，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在这间充满学术气息的房间里，两个男人无声地对峙着。一个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一个如同被逼到角落、露出毒牙的毒蛇。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而在诊室外的大厅休息区，被陈斌严密保护着的红燕，身体正经历着另一场无声的风暴。

自从顾知行进入诊室，尤其是当明仲那句“蝎子纹身”隔着门隐隐传来时，她右手的无名指根部，那恐怖的幻痛如同被浇了滚油般疯狂燃烧起来！尖锐、冰冷、带着强烈的憎恶感！这痛苦像一条无形的锁链，一端钉在她的灵魂深处，另一端……死死地缠绕在诊室里那个白袍恶魔的身上！

她的身体在轮椅上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陈斌紧张地递上纸巾和水，她却毫无反应，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诊室门，眼神空洞中燃烧着一种源自本能的、野兽般的警觉和恐惧。

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那根手指的剧痛，像最高级别的警报，在她混乱的意识里疯狂嘶鸣：

**危险！极度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