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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残烬低语
冰冷。
绝对的、剥夺一切感官的冰冷与黑暗。
朱恩会的意识如同沉入了万载玄冰的海底,被冻结、被碾碎、被永恒的寂静包裹。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痛苦,甚至没有“存在”的感觉。只有一片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刺痛感,如同冰层深处即将熄灭的残烛,在他意识最黑暗的角落,极其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刺痛感来源于左手。更准确地说,是掌心那道嵌入血肉的灰白色烙印。
这点微弱的刺痛,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绝对的虚无中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紧接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念流,如同细小的冰线,顺着那刺痛感,极其艰难地穿透了冻结意识的坚冰,连接到了他即将彻底沉沦的思维核心。
那意念流……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一种如同被世界彻底遗忘的孤独……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近乎执念的……熟悉感?
是……夏晚星?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电光,瞬间刺破了厚重的冰层!
朱恩会那被冻结、碾碎的意识碎片,如同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向着那丝微弱的意念流汇聚!向着那点源自烙印的冰冷刺痛汇聚!
轰!
破碎的意识如同被强行粘合的镜子,瞬间重组!巨大的痛苦、混乱的记忆碎片、被撕扯的灵魂……所有被黑暗暂时屏蔽的感觉如同海啸般猛地倒灌回来!
“呃啊——!”朱恩会猛地睁开眼,喉咙里爆发出被剧痛扼住的嘶吼!
视野被翻滚的、混乱的色彩填满!灰白的漩涡、猩红的记忆碎片、幽蓝的冰焰残光……无数扭曲的光影在他眼前疯狂旋转、对撞!大脑如同被重锤反复砸击,剧痛欲裂!身体依旧躺在冰冷粗糙的灰烬地面上,但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
左手掌心的烙印如同被烧红的烙铁,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不稳定到极致的刺目光芒!光芒在灰白、暗红、甚至夹杂着一丝冰蓝之间疯狂地切换、跳跃!烙印深处传来难以想象的剧痛和一种狂暴的、濒临崩溃的撕裂感!仿佛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正在以他的手臂为战场,进行着最惨烈的厮杀!
一股力量,狂暴、混乱、充满了被亵渎的狂怒和贪婪的饥饿感,源自脚下那个被于家乐冰焰贯穿、却因吸收了海量痛苦记忆而变得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蚀忆涡旋!漩涡中心,无数张由记忆碎片构成的、痛苦扭曲的“脸孔”正在疯狂嘶嚎、凝聚,试图将他连同烙印一起彻底吞噬、同化!
另一股力量,冰冷、哀伤、却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纯净执念,如同坚韧的冰丝,正源源不断地从旁边那根巨大的灰烬管道深处涌出!那浓稠的灰白雾气无视了蚀忆涡旋狂暴的吸力,如同归巢的倦鸟,不顾一切地涌入朱恩会左手那失控的烙印之中!它在对抗!它在保护!它在……呼唤?
混乱!极致的混乱!朱恩会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焚烧炉和冰窟之间反复炙烤冰冻的祭品!意识在两种力量的撕扯下再次濒临崩溃!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撕裂的绝境——
“哥哥……”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无尽哀伤和孤独的童稚声音,如同风中残烛的叹息,清晰地、首接地在他混乱的意识深处响起!
不是幻觉!不是记忆碎片!是……首接的精神链接?!
这声音……正是夏晚星!那个在殡仪馆107号格位爬出、抱着灰烬兔子玩偶向他求助的小女孩!
朱恩会混乱的意识如同被一道纯净的冰泉贯穿,瞬间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晚……星?”他试图在意识中回应,每一个思维的火花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
“痛……好痛……”夏晚星那哀伤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它们……在吃我……吃掉……晚星……”
吃?朱恩会瞬间明白了!那蚀忆涡旋!它不仅在吞噬他的记忆和身体,它同样在疯狂地撕扯、吞噬着从管道深处涌来的、属于夏晚星的灰烬残影!它在掠夺那份纯净的哀伤执念!
“帮……帮我……”夏晚星的声音更加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烙印……哥哥的烙印……像……像门……”
烙印?像门?!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朱恩会混乱的脑海!他猛地看向自己左手那失控闪耀、如同小型能量风暴的烙印!那骨灰盒印记的形状……那与灰烬之门涡旋的隐隐共鸣……于家乐之前那冰冷的审视……
“把它……引进来!”夏晚星的声音带着一种最后的、孤注一掷的决绝,“用……烙印……吃掉……它们!”
吃掉?!用烙印吃掉这恐怖的蚀忆涡旋?!
朱恩会被这个念头惊得灵魂都在颤抖!但脚下那恐怖的吸力正在加剧,身体正在被一点点拖入那记忆的深渊!旁边属于夏晚星的那股纯净哀伤力量正在涡旋的吞噬下迅速减弱、消散!没有时间犹豫了!
“妈的!拼了!”朱恩会在意识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他强行压下所有的恐惧和混乱,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力,如同孤注一掷的赌徒,疯狂地灌注到左手掌心的烙印之中!不是去压制那两股撕扯的力量,而是……去“拥抱”它们!去“接纳”那蚀忆涡旋狂暴的吞噬之力!
“来啊!!”朱恩会双目赤红,在现实中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他非但没有抵抗脚下涡旋的吸力,反而主动将那只闪耀着混乱光芒的左手,狠狠地按向那旋转不休的灰白漩涡中心!
这个动作,如同向滚沸的油锅里投入了冰块!
轰——!!!
蚀忆涡旋仿佛被彻底激怒,又像是嗅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味!狂暴的吸力瞬间暴涨数倍!无数由痛苦记忆构成的灰白触须如同疯狂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朱恩会的左臂,疯狂地向漩涡深处拖拽!海量的、混乱的、充满负面情绪的记忆碎片洪流,如同高压水枪般,蛮横地冲击着他的意识!大脑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
然而,就在朱恩会的左手连同小臂被拖入涡旋中心的瞬间——
嗡!!!
他左手掌心的烙印,在吸收了海量混乱记忆碎片和夏晚星纯净哀伤执念的双重刺激下,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稳定的灰白色强光!
光芒的核心,那个骨灰盒印记的轮廓,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深邃!它仿佛活了过来,微微凹陷的中心如同一个微型的、旋转的灰烬之门涡旋!
一股冰冷、死寂、带着绝对“寂灭”气息的吸力,猛地从烙印深处爆发出来!这股吸力并非吞噬,更像是一种……湮灭?一种……净化?!
嗤嗤嗤嗤——!!!
令人头皮炸裂的、如同亿万烧红烙铁浸入冰水的剧烈声响瞬间爆发!
那些缠绕在朱恩会左臂上、疯狂涌入他意识的灰白触须和记忆碎片洪流,在接触到烙印爆发的灰白寂灭之光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焚化炉的核心!瞬间变得焦黑、碳化、失去所有活性!构成它们的混乱能量和痛苦记忆,被那灰白光芒强行剥离、分解、化为最原始的、死寂的灰烬颗粒,然后……被那如同微型涡旋的骨灰盒印记,疯狂地吸入、吞噬!
蚀忆涡旋那狂暴的吞噬之力,遇到了更高级别的“湮灭”!
朱恩会感觉自己像一根连接着两个世界的导管。一端是蚀忆涡旋狂暴涌入的混乱洪流,另一端是掌心烙印那冰冷、贪婪的湮灭与吞噬!剧痛依旧存在,但不再是失控的撕扯,而是变成了一种被强行“疏通”的、带着毁灭感的灼烧!涌入的混乱记忆碎片在接触到灰白寂灭之光后,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废渣,瞬间被净化、湮灭,只留下最精纯的一丝……冰冷的“存在”本质,被烙印吸收。
他的意识,在这狂暴的能量交换中,反而获得了一种诡异的“旁观者”视角。他“看”到那些痛苦扭曲的记忆脸孔在灰白光芒中无声地尖叫、溶解、化为飞灰。
“哥哥……”夏晚星那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虚弱,“就是这样……吃掉……它们……”
随着涡旋的力量被烙印疯狂地抽取、湮灭、吞噬,那根巨大管道深处涌出的、属于夏晚星的纯净哀伤执念,终于摆脱了涡旋的纠缠!它们如同乳燕归巢,更加顺畅、更加集中地涌入朱恩会的烙印之中!
这股纯净的力量并未被烙印湮灭,反而像是一种……安抚剂?一种……引导?它中和着烙印吞噬混乱能量时带来的狂暴反噬,引导着那股冰冷的湮灭之力更加精准、高效地“净化”着蚀忆涡旋!
朱恩会左臂上的灰白触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碳化、脱落!脚下那个巨大的蚀忆涡旋,旋转的速度开始变慢,规模在迅速缩小!构成它的粘稠灰烬如同被抽走了灵魂,迅速变得黯淡、死寂!
终于——
嗤!
最后一股混乱的记忆洪流被灰白寂灭之光彻底湮灭、吞噬!
脚下那个巨大的蚀忆涡旋发出一声不甘的、如同漏气般的哀鸣,猛地向内塌陷、收缩,最终化为一个拳头大小的、死寂的灰黑色硬块,“啪嗒”一声掉落在厚厚的灰烬中,再无任何动静。
缠绕在朱恩会左臂上的最后几根灰白触须也随之碳化、断裂,簌簌落下。
朱恩会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身体猛地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左手无力地垂落。掌心的烙印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死寂的灰白,但整个烙印的轮廓变得异常清晰、深邃,如同真正的金属烙印刻入了皮肉。烙印中心,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余温。
巨大的虚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掏空般的疲惫瞬间将他淹没。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被彻底格式化。刚才被强行湮灭的无数记忆碎片虽然消失,但也带走了他自身大量的、与之相关的情绪和精力。
“哥哥……”夏晚星那哀伤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却也更加……缥缈?仿佛风中摇曳的烛火。“晚星……好累……要……睡了……”
随着她的话语,那根巨大管道深处涌出的灰白雾气迅速变得稀薄、透明,最终彻底消散。那股纯净的哀伤执念气息,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
“钥匙……”夏晚星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在……妈妈……那里……记住……妈妈……”
声音彻底消失了。
管道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只有朱恩会掌心那冰冷的烙印,和地上那个死寂的灰黑色硬块,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吞噬。
朱恩会跪在冰冷的灰烬中,剧烈地喘息着,大脑一片混沌。钥匙?在妈妈那里?夏晚星的妈妈……那个被灰烬枷锁勒死的女人?
混乱的思绪尚未理清,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和粘稠的撕裂声从不远处传来!
朱恩会猛地抬头!
只见距离他十几米外,于家乐那纤尘不染的黑色身影,正被几条从另一根灰烬管道裂缝中探出的、更加粗壮粘稠的灰烬触手死死缠住!触手的力量极大,将他整个人紧紧勒住,高高举起,狠狠撞向旁边一根虬结的管道壁!
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回廊中回荡!于家乐苍白如同冷玉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嘴角却溢出了一缕暗红色的血线!他那双银灰色的瞳孔冰冷如昔,却明显带着一丝被束缚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那只苍白的手上正萦绕着幽蓝的寒芒,不断切割、冻结着缠绕他的灰烬触手,发出密集的“嗤嗤”声,但触手的数量太多,源源不断地从裂缝中涌出!
更让朱恩会心头巨震的是,在于家乐被缠住的那根巨大管道下方,厚厚的灰烬层被撞击震开,露出了底下半掩埋着的一个身影!
破旧的、沾满厚厚灰烬的帆布斗篷……古铜色的、布满风霜刻痕的侧脸……还有那只无力摊开、被黑色冰裂纹几乎完全覆盖、此刻正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的……左拳?!
张恒哲?!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还在那个暗金晶锢光罩里吗?!
朱恩会的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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