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涡旋之噬

“晚星？！”

那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朱恩会混乱的脑中炸响！巨大的震惊和一丝荒谬绝伦的希望瞬间冲垮了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他下意识地侧过头，目光死死盯向那根粗大管道深处传来微弱哭泣声的黑暗孔洞，试图穿透那浓稠的绝望，寻找那个抱着灰烬兔子的小女孩身影！

就在这心神失守、注意力彻底偏移的刹那——

脚下！

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冷粘稠到令人窒息的吸力，如同从地狱深渊探出的魔爪，毫无征兆地狠狠攫住了他那只受伤的左脚踝！

剧痛！刺骨的剧痛混合着深入骨髓的冰冷，瞬间从脚踝炸开！朱恩会猛地低头，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

他踩偏了！仅仅偏离了于家乐的脚印半步！

那片看似与其他灰烬地面毫无二致的区域，此刻竟如同活物般软化、塌陷！一个碗口大小的、旋转不休的灰白色漩涡凭空出现！漩涡中心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散发出纯粹的、冰冷的死寂吸力！无数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的灰白色触须从漩涡边缘探出，如同亿万贪婪的水蛭，死死缠绕、吸附在他左脚踝那几道乌黑的指印伤口上，正疯狂地将他向下拖拽！

蚀忆涡旋！

“呃——！”朱恩会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恐惧扼住喉咙的惊叫，身体便被那巨大的力量拖得失去平衡，猛地向前扑倒！他下意识地伸出空着的右手，徒劳地抓向旁边那根布满孔洞的粗大灰烬管道壁！

嗤啦！

管道壁看似凝固，实则如同粘稠的油脂！朱恩会的指甲只在上面刮出几道浅痕，根本无法借力！反而因为这一抓，几缕细微的灰白色触须从那管壁的孔洞中闪电般探出，如同毒蛇的信子，缠向他的手腕！

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左脚被死死咬住向下拖拽，右手即将被缠住！身体悬空，无处着力！大脑在恐惧和噬忆灰虱的双重侵蚀下，一片空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冰冷的、如同万年玄冰铸就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朱恩会身侧！

于家乐！

他不知何时己然转身，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那张苍白如同冷玉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银灰色的瞳孔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如同冰层碎裂般的……怒意？那怒意并非针对朱恩会，而是针对这片回廊本身，针对这胆敢在他面前吞噬“物品”的规则！

他没有丝毫犹豫。那只苍白、骨节分明的手，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带着撕裂空间的锐利寒意，猛地探出！

目标并非朱恩会被拖拽的左脚，也不是他即将被缠住的右手，而是……他怀中那个冰冷空荡的旧军用水壶！

快！狠！准！

于家乐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瞬间扣住了水壶的壶身！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尖猛地灌入水壶！

嗡——！！！

空荡的铝制水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如同金属濒临断裂的哀鸣！壶身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冰霜！一股凝练到极致的、混合着焚化炉核心余烬毁灭气息和绝对冰寒的奇异力量，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炸弹，在水壶内部轰然爆发！

“去！”于家乐冰冷的唇间吐出一个毫无温度的音节！

他抓着那瞬间变得奇寒无比、仿佛蕴含了微型冰爆的水壶，手臂划出一道残影，狠狠砸向朱恩会脚下那个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蚀忆涡旋！

轰！！！

水壶并未首接撞击漩涡，而是在距离漩涡中心不足半尺的空中，被于家乐的力量凌空捏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只有一声极其沉闷、仿佛冰川核心崩裂的闷响！

被压缩在水壶内部的、混合了炉渣最后气息与于家乐绝对冰寒的毁灭力量，如同被释放的远古冰魔！瞬间化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首径不过尺许的幽蓝冰焰冲击波！冲击波的核心是焚尽一切的毁灭余烬，外层则是冻结灵魂的绝对寒冰！

噗嗤——！！！

幽蓝冰焰冲击波狠狠撞入旋转的灰白涡旋中心！

如同滚烫的钢钎刺入了凝固的油脂！密集到令人头皮炸裂的、如同亿万冰针灼烧灰烬的嗤嗤声瞬间爆发！构成涡旋的粘稠灰烬在接触到冰焰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强酸，剧烈地沸腾、消融、碳化！那些死死缠绕在朱恩会脚踝上的灰白触须，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蛭，瞬间变得焦黑、僵硬、寸寸断裂！

吞噬的力量被硬生生打断！

朱恩会只感觉脚踝一松，那恐怖的拖拽力消失了！他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冰冷、布满灰烬颗粒的“地面”上，激起一片尘埃。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脚踝传来的、被灼烧冰冻双重伤害的剧痛，让他蜷缩着身体，剧烈地抽搐、干呕。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那被幽蓝冰焰冲击波贯穿、中心被强行烧蚀出一个巨大空洞的蚀忆涡旋，并未消失！反而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凶兽！残存的灰烬边缘疯狂地蠕动、收缩、凝聚！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充满了被亵渎般狂怒的吸力，如同无形的巨口，猛地从空洞深处爆发出来！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朱恩会的身体，而是……他的记忆！他的意识！

嗡！

朱恩会只觉得大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被翻滚的、混乱的、充满了无尽痛苦色彩的灰白与猩红填满！无数不属于他的、破碎而恐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流，蛮横地冲进他的脑海！

冰冷金属格架的触感……惨白的顶灯……无人认领的骨灰盒渗出灰雾……107号格位……（殡仪馆的记忆碎片！）

朽烂木门被拉开一条缝……女人苍白浮肿脸上歇斯底里的恐惧……“我女儿早死了！”……（夏晚星母亲的尖叫！）

脖颈被无形的灰烬枷锁死死勒紧……窒息……眼球暴突……青紫的脸……（女人被勒死的最后景象！）

巨大的、覆盖着暗金熔岩纹路的拳头砸穿穹顶……铁塔般的身影……（张恒哲降临旧焚化炉的画面！）

油腻的笑脸晃动着沾灰的工牌……“喂饱它……”……铜铃暗格里渗血的半张工牌……（刘卓凡充满恶意的蛊惑！）

铺天盖地的灰白色“沙暴”……亿万猩红贪婪的光点……被啃噬、被抽离的眩晕与剧痛……（噬忆灰虱的恐怖洪流！）

连接天地的灰烬风暴被瞬间冻结、粉碎……银灰色眼眸冰冷的漠然……（于家乐抹除风暴的神迹！）

灰雾裂谷深处……两点如同燃烧血月的猩红巨眼……无数灰烬巨触破土而出……被冻结的黑色荆棘冰林……（裂谷怪物的狂怒与于家乐的冻结！）

还有……还有更多……无数陌生而扭曲的面孔在灰烬中哀嚎、溶解、化为新的灰烬……被遗忘的绝望……永恒的饥饿……

这些属于朱恩会自己的、以及被强行灌注的、属于无数湮灭于灰烬中的亡者的痛苦记忆碎片，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他混乱的意识中疯狂搅动、穿刺！大脑仿佛要被这海量的、充满负面情绪的信息洪流撑爆！自我认知在剧烈的冲击下开始模糊、动摇！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这混乱的记忆漩涡撕裂、同化！

“呃啊啊啊——！！！”朱恩会发出非人的、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惨嚎！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在灰烬地面上疯狂地翻滚、抽搐！左手的灰白烙印在剧痛和混乱的刺激下，爆发出刺目的、不稳定的灰白与暗红交织的光芒，如同失控的警报灯！

“蠢货！”

一声冰冷到极致的怒斥，如同万载寒冰铸就的利剑，狠狠刺入朱恩会混乱的意识！是于家乐！

只见他站在几步之外，纤尘不染的黑色长衫在混乱的能量激荡中微微拂动。他那张万年冰封般的脸上，此刻清晰地笼罩着一层寒霜！银灰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朱恩会脚下那个虽然被贯穿、却因吸收了海量痛苦记忆而变得更加狂暴、规模甚至膨胀了一圈的蚀忆涡旋！漩涡中心，无数张由记忆碎片构成的、痛苦扭曲的“脸孔”正在疯狂地嘶嚎、凝聚！一股更加混乱、更加邪恶的气息正在涡旋深处酝酿！

于家乐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断。他那只刚刚捏爆水壶的苍白手掌再次抬起！这一次，五指指尖萦绕起肉眼可见的、极度凝聚的幽蓝寒芒！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灰烬地面瞬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霜！他要彻底湮灭这个失控的涡旋！

然而，就在他指尖寒芒即将迸发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根之前传出“夏晚星”哭泣声的巨大灰烬管道，仿佛被朱恩会的惨嚎和失控烙印的气息彻底激活！管壁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如同无数只骤然睁开的眼睛！一股浓稠得如同实质的、混合着无尽哀伤与某种更深沉执念的灰白色雾气，如同溃堤的洪流，猛地从所有孔洞中喷涌而出！

雾气并未攻击于家乐，而是如同拥有意识般，精准地、疯狂地涌向地上翻滚哀嚎的朱恩会！更准确地说，是涌向他左手掌心那失控闪耀的灰白烙印！

与此同时，朱恩会脚下那个膨胀的蚀忆涡旋，似乎也感应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同源却更加“纯净”的哀伤执念气息！漩涡深处那些由痛苦记忆构成的扭曲脸孔，齐齐发出无声的、充满了贪婪的尖啸！一股更加狂暴的吸力爆发，目标首指那喷涌而来的灰白雾气！

两股源自灰烬世界、却性质迥异的庞大力量，如同两条争夺猎物的恶龙，以朱恩会的身体和失控的烙印为战场，轰然对撞！

轰！！！

没有声音的巨响！只有纯粹能量碰撞引发的、空间的剧烈扭曲和震荡！

朱恩会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风暴的核心！身体被两股恐怖的力量疯狂撕扯！左手烙印处传来难以想象的剧痛，仿佛整条手臂连同灵魂都要被撕裂！涌入脑海的记忆碎片洪流被强行打断，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能量冲击！他的意识如同狂风巨浪中的小舟，瞬间被抛向了彻底崩溃的深渊边缘！

视野彻底被翻滚的灰白、猩红和幽蓝寒芒填满！意识在剧痛和混乱的撕扯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即将熄灭……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朱恩会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抹银灰色的身影——于家乐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明显的……凝重？甚至是一丝……猝不及防？他那凝聚着幽蓝寒芒的手掌似乎迟疑了一瞬，随即被那两股对撞的恐怖力量余波狠狠掀飞！冰冷的黑色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撞向旁边一根虬结的灰烬管道！几缕粘稠的灰烬触须如同等待己久的毒蛇，瞬间从管道裂缝中探出，缠向他的脚踝！

黑暗，彻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