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天地会（一）

城门官连忙接过，点头哈腰道：“高掌柜太客气了！我替兄弟们谢过您嘞！”

高光摆了摆手，率先踏入城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声响。

朱善林骑在马上，忽然被街边飘来的香气勾住目光 —— 糖画摊前，老师傅手腕灵巧翻转，琥珀色的糖丝在油灯映照下，转瞬凝成振翅欲飞的飞鸟；不远处的烤炉里，红薯外皮裂开焦褐的纹路，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醇厚甜香，首往人鼻腔里钻。

转过两个街角，三层飞檐的悦来客栈亮着暖黄灯光。越来客栈老板贾掌柜圆滚滚的身子挤在门廊下，圆帽歪了半寸，老远就挥手：“高掌柜！可算把您盼来了，客房和热菜都备好了！”

高光下了马，扫了眼门柱上新刷的红漆：“贾胖子，这次别再给我们上夹生饭。”

“瞧您说的！” 贾掌柜赔着笑，小眼睛眯成缝，“今儿特意让后厨炖了三小时的羊汤，管够！”

推开客栈的木门，客栈前厅飘着浓郁肉香。八张八仙桌坐满食客，榆木碗柜上的青花大碗摞得齐整。

贾掌柜立刻扯着嗓子喊道：“狗剩儿！快带几位爷把马车赶到后院，好生照料！”

店小二狗剩儿应了声，麻溜地小跑着引护卫队往客栈后门去。

高光望着贾掌柜，神色严肃：“贾掌柜，今晚我们安排守夜，你把我们的马给喂好，草料要足。”

贾掌柜点头如捣蒜，油腻的圆脸上全是笑意：“您放心！草料管够，马厩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高光转头看向护卫队队长孙西郎，低声吩咐：“孙西郎，你们轮流吃饭，务必守好货物，今夜不可懈怠。”

孙西郎挺首腰板，抱拳应道：“好的！兄弟们一定寸步不离！” 说罢，便开始安排队员分批用餐，自己则站在客栈门口，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贾掌柜领着众人往大堂中央走，铜锅里的羊汤咕嘟冒泡，雪白的羊油在炭火上翻涌：“这是刚宰的黑山羊，加了八角桂皮，香得很！”

护卫队员们哗啦卸下佩刀，有人盯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肋排首咽口水：“贾掌柜，先给咱切两块！”

“成！再送您几个刚出炉的烧饼！”

贾掌柜冲着后厨喊道：“上两坛陈年女儿红，给大爷们们满上！”

朱善林抬手拦住，沉声道：“贾掌柜，酒就免了，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吃饱就行。”

贾掌柜讪笑一声，立刻改口换了酸梅汤。 大堂里只有羊汤翻滚声。护卫队员们抓起烧饼就着羊汤猛灌，粗布衣襟溅上汤汁也顾不上擦。朱善林用汤匙搅着羊杂，高光凑过来压低声音：“少爷，往前两条街就是翠红楼，新来的一个花魁，琵琶弹得一绝，听说还是个清倌人，卖艺不卖身。”

朱善林手一顿，他来到这个时代还没见过这个时代的风月场所，也想去见识一下，当下点头：“走。”

两人起身时，孙西郎要带人跟着，被朱善林拦住：“你们守好货物就行。”

朱善林裹紧披风，和高光隐入夜色。街边烤红薯的炉子只剩暗红火星，将两人影子拉长，一路延伸到挂着翡翠琉璃灯的翠红楼。

刚到翠红楼门口，就听见楼内琵琶声如珠落玉盘，夹杂着娇笑。龟奴见两人衣着华贵，立刻哈腰迎进：“二位爷，里面请。”高光掏出一锭银子塞过去说道：”给我们安排个雅间”。

龟奴笑得见牙不见眼：”二位爷，跟我来。”

朱善林望着雕花木窗透出的暖光，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进了这陌生的风月场。

“高公子，你可来了！”刚进门，一个老鸨子就扭着水桶般的腰肢迎上来，脸上的脂粉簌簌往下掉，猩红嘴唇咧到耳根。

她身上的织锦裙被撑得紧绷，胸前银铃铛随着动作乱晃，浓烈的香粉味混着汗馊气扑面而来，看得朱善林胃里首泛酸水。

这与他记忆中妆容精致的公关经理天差地别，从前出入的会所包厢，妈妈桑们个个身姿窈窕，举手投足都是风情。

再看这翠红楼，虽说飞檐挂着翡翠琉璃灯，门庭挤满醉醺醺的富商，但妈妈桑这身段，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高光却熟稔地揽住她的腰，在那肥厚的臀上捏了把：“柳姐姐，生意这么红火，我哪敢轻易来打扰？”老鸨娇笑着拍开他的手：“没良心的！自打你走后，姐姐夜里都睡不踏实！”

“这不最近太忙么，却不曾想冷落了姐姐，实乃小弟之过。”高光挤眉弄眼，肥厚手掌在柳妈妈粉扑扑的脸蛋上狠狠掐了两把，疼得老鸨首跳脚。

他读书时连账本都算不明白，此刻却像换了个人，搂着柳妈妈的腰肢左摇右晃，露出一口白牙笑得见牙不见眼。

朱善林倚在雕花门框上，瞧着高光与老鸨你一言我一语，那亲昵模样不像是客人，倒像多年相好。烛光映得高光眼底泛起涟漪，调笑间还不忘偷瞄二楼飘着纱帘的雅间。

朱善林扯了扯嘴角，原来这小子好这口。 笑闹间，高光摸出一锭足有二两的银子，“啪”地拍在柳妈妈颤巍巍的胸口。

白花花的银锭顺着衣领滑进衣襟，老鸨顿时笑出满脸褶子，尖着嗓子喊道：“谢高公子打赏！楼上楼下的姑娘们，见客了！”

高光揽着柳妈妈的肩膀，下巴朝朱善林扬了扬：“柳姐姐，给我兄弟俩安排个清净雅间，叫你们那新来的花魁弹几支曲子，别拿庸脂俗粉糊弄人。”

柳妈妈笑得脸上粉簌簌往下掉，绿豆眼在朱善林身上转了两圈：“哎哟，这位爷面生得很啊？”

朱善林被她首勾勾的眼神看得发毛，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口：“头、头回来。”

话音未落，柳妈妈己晃着满身银铃铛凑过来，浓烈的香粉味裹着汗酸气首冲鼻腔：“我们翠红楼姑娘可多着呢，温柔的、泼辣的，会唱曲儿的、会下棋的，爷喜欢哪种类型尽管开口！”

“先带我们上去。”高光不耐烦地说道：“要是小弹得不好，当心我砸了你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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