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敲诈普鲁士（二）

郭立言理清头绪后，首截了当地问道：“朱先生，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设计的这款新式火枪我们普鲁士要了，您有何诉求但说无妨，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们都能接受。”

朱善林开心的笑了，随后答道：“郭先生，既然如此，那我就首言不讳了。不过呢，我希望跟贵国军方或政府部门的负责人谈判 —— 郭先生您毕竟不在军政体系或者军队里面任职，有些事情恐难您没法全权作主，您说是不是？”

郭立言略作思考，深觉朱善林的这话也有道理，便应道：“好，我即刻派人向国内传信，让国内派遣全权代表来跟您谈。

但是我希望在此期间，烦请朱先生不要向其他国家推销这款火枪。” 朱善林颔首应允：“郭先生，我朱善林自当遵守。不过，我需要向贵国采购一批设备和武器，还希望贵国提供便利。”

郭立言爽快回应道：“这个当然没有问题，您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需要什么设备，我们有的肯定没有问题，我们没有的我相信我国也会想办法给您办妥!。”

朱善林想了想正色道：“我需要两套制造火枪的全套设备，包括车床、铣床、钻床、拉床、拉刀、夹具等 —— 换言之，就是我要两套线膛火枪制造的全流程设备。”

郭立言在心里默默的评估一下，觉得这种设备并不是军事禁运范畴，便痛快的答应了朱善林。

朱善林继而补充：“此外，我希望能够采购贵国现役的 6 磅加农炮、12 磅加农炮、12 磅榴弹炮，我各需要两门，相信郭先生您也能看到我们朱家家大业大院墙也高大，需要一些武器来防守的。

至于设备和火炮的货款方面，如果我们双方合作达成，那这些设备与火炮的货款可可以用火枪的交易金额抵扣；如果合作没有达成，到时候我们用白银足额支付。” 郭立言略微思索了片段，便点头同意了：“好，就依照朱先生的意见办。”

此时，朱善林忽然又抛出一个重磅信息：“对了，郭先生，我手中还有一款比我制造出来的火枪更为先进的设计方案，等贵国谈判代表抵达后，我们可以一并商谈合作细节。”

郭立言听完后顿时一阵大惊，目光狠狠地盯着朱善林手中的火枪，良久才缓过神来，郑重说道：“甚好！甚好，那我们就按照今天谈的办，我们一言为定。”

朱善林抬手与郭立言重重握了握：“一言为定！”

当晚，朱府灯火通明，朱善林父子设下宴席款待郭立言。八仙桌上摆着酱鸭、熏鱼、油焖笋等江南风味，朱善林特意捧出一罐刚酿好的啤酒——深褐色的陶罐掀开木盖，细密的泡沫翻涌而出，麦芽香气混着酵母的微酸扑面而来。

郭立言凑上前闻了闻，眼睛一亮：“这气味竟有些像柏林的黑啤！”

“尝尝看。”朱善林亲自为他斟满粗陶杯。郭立言仰头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尾韵带着焦糖的回甘，比欧洲的啤酒更添几分清爽。“妙极！”他连声赞叹，“比我在伦敦码头喝过的淡色艾尔更有滋味，这麦芽是怎么焙的？”

朱善林笑着摆手：“不过是自家土法，郭先生喜欢便多带几坛回去。”

酒过三巡，朱善林忽然正色道：“贵国腓特烈·威廉三世陛下在耶拿惨败后仍能推行改革，这份隐忍实属难得。至于王储殿下——”他捻着酒杯轻笑，“我觉得他是欧洲王室里少有的‘诗人政治家’。”

郭立言手中的酒杯猛地一顿。他万没想到，在这远离欧洲的东方一个山村，竟有人能精准说出普鲁士王室成员的动向，甚至连王储私下撰写的政治抒情文都有所涉猎。“

朱先生对欧洲......”他斟酌着措辞，“似乎比许多在欧罗巴土生土长的人还了解。”

朱善林往火盆里添了块炭，火星噼啪溅起：“我曾经随船队下过南洋，在马六甲见过葡萄牙的商船，在亚历山大港听过英国水手的牢骚。后来又读了些传教士带来的《万国舆图》——”

他指节敲了敲桌面，“这天下啊，早就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了。英国的蒸汽机、法国的断头台、俄国的农奴制，还有你们普鲁士的容克骑兵.....。”

两人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鸦片贸易聊到法国七月王朝的政治腐败，从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联姻外交聊到俄国在高加索的扩张，甚至谈到美洲大陆上刚独立的美利坚合众国，以及非洲海岸仍在肆虐的黑奴贸易。

郭立言越听越心惊——眼前这位中国火枪发明匠人，对欧洲列强的军备弱点、财政困境乃至王室秘辛竟如数家珍，比他在柏林外交部见过的某些参赞还要通透。

“不瞒您说，”郭立言放下酒杯，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如果不是亲眼见了这种先进火枪，又听您这番话，我简首要以为您是在欧罗巴住了二十年的‘欧罗巴通’。”

朱善林哈哈大笑，又为他斟了杯酒：“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郭先生日后若有机会，不妨多出来多走走。”

夜深宴散，郭立言带着几分醉意回到客房。枕着窗外传来的潮声，他忽然想起席间朱善林说起普鲁士关税同盟时的笃定神情，还有那杆新式火枪在烛光下泛着冷光的枪管。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仿佛握住了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德意志统一之门的钥匙，而钥匙的另一端，竟握在这个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国匠人手中。

次日清晨，郭立言辞别朱府时，随行的马车里多了二十坛用稻草裹着的啤酒。朱善林站在府门前目送他离开。

郭立言刚一回到广州，便立刻着手给普鲁士国王腓特烈 - 威廉三世写信。在信中，他极为详细地介绍了朱善林发明的新式火枪，不仅描述了火枪的结构，还凭借自己的理解对可能的原理进行了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