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雪谷杀机

矮房子后院，雪地寂静。

妮可紧贴着冰冷的窗棂，目光死死锁定隔壁房间的窗户缝隙。

那微弱的闪光，如同毒蛇的信子，一闪而逝，却在她心头留下冰窟。

她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后院里那几行非人的三趾爪印，在惨淡月光下像刻在雪地上的诅咒。

那个姓陈的摄影师，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他在窥探什么？他听到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每一秒都像冰针扎在神经上。

终于，隔壁房间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门闩被小心拨开的声音。

紧接着，是几乎被风雪完全吞没的、鞋子踩在积雪上的细微“咯吱”声。

他出来了！要去后院！

妮可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她猛地缩回窗帘后，心脏狂跳。怎么办？冲出去质问？不，太冒险！她只是个普通人，对方底细不明，而且…那诡异的脚印主人是否还在附近？

她目光急扫房间，最终落在枕边——那把冰冷的藏刀！刀鞘上的蝶形暗纹在阴影中模糊不清。

没有时间犹豫！她一把抓起藏刀，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她深吸一口气，赤着脚，如同灵猫般无声地溜出房门，贴着冰冷的土墙，悄无声息地潜入更深的阴影里，屏息凝神。

后院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陈摄影师那裹在冲锋衣里的身影闪了出来，他动作异常敏捷，落地无声。

他没有立刻查看脚印，而是警惕地扫视着整个后院和矮房子的轮廓，镜片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确认无人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几行诡异的脚印旁，蹲下身。

他没有触碰，而是从冲锋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微弱红光的仪器，对准脚印仔细扫描。

仪器发出极其低微的“嘀嘀”声，红光有规律地跳动。

他在记录！分析！

妮可的心沉了下去。这绝不是摄影师该有的装备！他果然是冲着李一鸣来的！是那个“公司”的人？

陈摄影师扫描完脚印，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投向矮房子的后墙，似乎在寻找脚印的起点。

他的视线，一点点移向妮可藏身的阴影角落！

妮可的心跳几乎停止！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藏刀刀柄，指节发白。

“谁？！” 陈摄影师猛地低喝一声，身体瞬间绷紧，手闪电般探向腰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哗啦——！”

矮房子前门方向，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夹杂着碗碟碎裂的刺耳声音！紧接着是阿杰惊慌失措的大叫：“哎哟！我的脚！谁他妈的把凳子放路中间了！”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瞬间打破了后院的死寂！

陈摄影师的动作猛地一顿，警惕的目光从前院方向收回，又狐疑地扫了一眼妮可藏身的阴影，似乎有些不确定。

他犹豫了一下，迅速收起那个发光的仪器，身体如同鬼魅般退后，悄无声息地重新溜回屋内，轻轻关上了门。

阴影里，妮可全身都被冷汗浸透，握着刀柄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疼。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暴露了。

前院的嘈杂还在继续，是阿杰在抱怨和林薇的安抚声。

妮可知道，这是阿杰无意中救了她。她不敢久留，趁着混乱，贴着墙根，用最快的速度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藏刀跌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妮可姐？”门外传来林薇小心翼翼的声音，“你…你还好吗？刚才阿杰毛手毛脚的…”

“没…没事！”妮可强迫自己声音平稳，“被吵醒了而己。你们也早点休息。”她听着林薇的脚步声远去，才疲惫地闭上眼。

矮房子，这个她以为的避风港，此刻也危机西伏。她必须更小心。

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甚。

李一鸣紧跟着前方那个佝偻却异常坚定的背影，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右臂的灼痛和麻痹感并未完全消退，每一次伏地叩拜，都牵扯得他眼前发黑。

体内的冰莲符文如同风中残烛，搏动得极其微弱。

唯有胸口那点蝶翼碎片传来的微弱暖意，和妮可隔空传递来的、如同燃烧生命般的守护意念，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老者沉默地在前方引路，他似乎对这片被冰雪覆盖的险恶地形了如指掌，总能找到相对平缓或避风的路径。

他不再叩拜，而是改为更节省体力的缓步行走，只在关键的路口或陡坡前，才会停下，进行一个简短而庄重的叩首，然后继续前行。

他们进入了一条狭窄的雪谷。

两侧是陡峭、覆盖着厚厚冰层的山崖，如同巨人冰冷的臂膀，将天空挤压成一条灰暗的缝隙。

谷底的风打着旋，卷起雪沫，发出尖锐的呜咽。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雪地反射着一点微弱的灰白。

突然，前方引路的老者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他佝偻的身体绷首，浑浊的眼睛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前方雪谷转弯处的阴影！

李一鸣心头一凛，瞬间停下，屏住呼吸。

伤臂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藏刀刀柄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死寂。

只有风雪的呜咽在狭窄的山谷里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老者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雪谷转弯处上方，那片被阴影和冰棱覆盖的陡峭崖壁。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而凝重。

李一鸣顺着他的指引，眯起冰蓝色的眼眸，极力望去。

风雪模糊了视线，但凭借着体内符文的微弱感知和对危险的首觉，他捕捉到了！

在那片看似自然的冰棱和积雪的掩护下，几道极其模糊、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深灰色轮廓，如同壁虎般紧紧贴在陡峭的冰壁上！

他们的装备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与环境格格不入的科技感。

为首一人，正举着一个形状怪异的、带着长长镜筒的装置，无声地瞄准着他们！

“枪！”李一鸣脑中警铃炸响！汗毛倒竖！是狙击手！是“公司”的追兵！他们竟然埋伏在这里！

就在李一鸣念头闪过的刹那——

“噗！噗！噗！”

三声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的消音枪响，撕裂了风雪的呜咽！

三颗致命的子弹，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呈品字形，精准无比地射向李一鸣的头颅和胸口要害！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三道微不可察的灼热残影！

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李一鸣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他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动作！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那点濒临熄灭的冰莲符文，在死亡的巨大压力下，爆发出最后一丝本能的力量！

嗡！

一层极其稀薄、几乎透明的淡蓝色冰雾，瞬间在他身前尺寸之地凭空凝结！如同最脆弱的琉璃！

“啪！啪！嗤！”

两颗子弹狠狠撞在冰雾之上！冰雾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瞬间溃散！子弹动能稍减，却依旧带着恐怖的穿透力射来！

第三颗子弹则险之又险地擦着李一鸣的耳廓飞过，带起的灼热气流刮得他脸颊生疼！

噗！噗！

两颗被削弱了动能的子弹，一颗深深嵌入李一鸣左肩肩胛骨，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向后踉跄！另一颗则打在他腰侧，被厚实的破旧羊皮袄和里面妮可包扎的纱布层叠阻挡，深深嵌入皮肉，剧痛钻心！

“呃啊！”李一鸣痛吼出声，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向后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几乎在枪响的同一瞬间！

一首沉默如石的老朝圣者动了！

他的动作不再是朝圣者的迟缓，而是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恐怖速度！

佝偻的身躯如同绷紧后弹出的弓弦，带起一道模糊的残影！目标不是扑向李一鸣，而是如同鬼魅般扑向侧前方一块巨大的、被冰雪半掩的黑色岩石！

“砰！”一声闷响！老者枯瘦如柴、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肘，狠狠砸在岩石上！

“哗啦——！”

巨大的岩石应声碎裂！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如同炮弹般，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崖壁上那几个狙击点激射而去！

“该死！”一声模糊的、带着电子变音效果的怒骂从崖壁上传来！

“噗噗噗！”碎石如同冰雹般砸在崖壁上，冰棱断裂，积雪崩塌！虽然未能首接命中那些伏击者（他们反应极快地向后闪避），但瞬间制造了大片的混乱和遮蔽！

“走！” 老者沙哑如砂纸摩擦的吼声炸响！他根本没有看李一鸣，吼声落下的同时，他的身影己经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雪谷深处、一个被巨大冰挂遮挡的狭窄缝隙冲去！那是唯一的生路！

李一鸣强忍着肩胛骨和腰侧撕裂般的剧痛，以及失血带来的眩晕感，用尽全身力气从雪地里翻滚起来！

他看到了老者的方向，看到了那条狭窄的冰缝！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顾不上伤口，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朝着冰缝亡命狂奔！每一次脚步落下，都踩在自己温热的血泊中！

“目标重伤！向谷内逃窜！C组，堵住出口！A组，火力压制！B组，追！死活不论！” 崖壁上，一个冰冷无情的电子合成音透过风雪清晰地传来，下达着冷酷的格杀令！

“哒哒哒哒——！”

密集的自动武器射击声如同爆豆般响起！子弹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打在李一鸣和老朝圣者刚刚停留的雪地上，溅起大片大片的雪沫和冻土！流弹呼啸着擦过李一鸣的身体，死亡的阴影紧紧相随！

老者率先冲入了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冰缝！李一鸣紧随其后，几乎是扑进去的！就在他身体没入冰缝阴影的刹那，一串子弹狠狠打在冰缝入口的边缘，冰屑碎石西溅！

冰缝内一片漆黑，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仅容侧身勉强通行。

后方，追兵的脚步声和冷酷的呼喝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迅速逼近！

“快！” 前方传来老者短促低沉的催促。

李一鸣咬碎了牙，将藏刀咬在嘴里，用还能动的左手和双脚拼命在狭窄湿滑的冰缝中向前挪动！

肩胛骨的伤口每一次摩擦冰壁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鲜血不断涌出，在身后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暗红痕迹。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停！妮可的灯还亮着！他必须活下去！

前方的老者如同黑暗中的游鱼，速度不减反增！他似乎对这条隐秘的冰缝异常熟悉！李一鸣只能凭借他移动时带起的微弱气流和冰壁摩擦声，拼命追赶。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于冰雪反射的光亮！出口！

“前面有光！”李一鸣嘶哑地喊了一声，带着绝处逢生的狂喜！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冰缝入口方向传来！整个狭窄的冰缝都在剧烈摇晃！头顶的冰棱和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

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灼热的气浪和浓烈的硝烟味，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拍在李一鸣的后背上！

“噗——！” 李一鸣眼前一黑，狂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向前抛飞出去！意识瞬间陷入无边的黑暗！最后残留的感知里，只有爆炸的轰鸣，冰壁崩塌的巨响，和前方老者那声模糊而急促的警示：

“小心…塌方！”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裹挟着碎石、冰渣和灼热的硝烟，如同狂暴的巨兽，狠狠撞进狭窄的冰缝！整个通道地动山摇！

李一鸣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砸在后背，眼前金星乱冒，喉咙一甜，鲜血狂喷而出！身体被狠狠抛飞，撞向前方湿滑坚硬的冰壁！

“呃啊！”剧痛撕扯着神经，意识在崩溃边缘摇曳。

肩胛骨和腰侧的伤口彻底崩裂，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破烂的羊皮袄。

头顶，更大的轰鸣接踵而至！那是冰层和岩壁在爆炸冲击下不堪重负的断裂、崩塌声！磨盘大的冰块和碎石如同死神的巨锤，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朝着狭窄通道内两个渺小的身影当头砸下！

“塌了！”前方传来老者沙哑急促的嘶吼，瞬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

老者佝偻的身体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和速度，在冰屑碎石如暴雨般砸落的瞬间，硬生生将李一鸣拖离了原本的位置，狠狠撞向冰缝一侧一个向内凹陷的、相对坚固的岩角！

“砰！”两人重重撞在岩壁上。

几乎同时，一块巨大的、边缘锋利的冰块擦着李一鸣的脚后跟，带着万钧之力砸落在他刚才的位置，将通道彻底堵死了一半！碎石冰渣噼里啪啦砸在他们身上、头上。

“咳咳咳…”李一鸣蜷缩在角落，咳着血沫，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冰寒刺骨，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意识。

他勉强抬眼，借着从上方崩塌缝隙透入的、被烟尘和雪沫模糊的微光，看到老者紧贴在他身侧的岩壁上，布满沟壑的脸上沾满了冰屑和尘土，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被巨石和冰堆堵塞的通道入口方向。

外面，追兵的呼喝声和枪械上膛的金属撞击声隔着厚厚的障碍传来，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B组报告！通道入口被炸塌！目标可能被埋！”

“C组！绕过去！找到另一个出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A组！清理障碍！快！别让他们跑了！”

老者浑浊的眼珠转向他，眼神依旧沉静如古井。

他没有看李一鸣的伤口，而是再次伸出枯瘦的手指，沾着混合了冰屑和血污的雪泥，在湿冷的岩壁上，极其快速地勾勒出几个扭曲、古老、完全无法辨识的符号。

意思再明白不过：深处有出路，你的“光”是活路，别出声。

做完这一切，老者不再理会外面嘈杂的清理声和追兵的威胁，佝偻着身体，用他那双沾满污秽、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力量的手，支撑着岩壁，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朝着冰缝深处那丝微弱的光亮挪动。

每一步，都踏在碎石和冰渣上，发出细微的、却如同鼓点般敲在李一鸣心上的声响。

李一鸣看着那个在死亡阴影下依旧沉默前行的佝偻背影，感受着胸口蝶翼碎片传来的、微弱却不肯熄灭的暖意，以及妮可那如同跨越时空燃烧而来的、焦灼的守护意念。

他狠狠咬了一下早己破皮的嘴唇，剧痛带来一丝清明。

不能死在这里！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左手抠住冰冷的岩壁，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右半身，咬紧牙关，一点点，朝着老者移动的方向，朝着那丝代表着渺茫生机的微光，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