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古.遥渊记3

"高明师傅！"藏海冲进厢房时，桌上茶盏还冒着热气，竹窗缝隙里卡着半片 torn的星象图。他捡起案几上的青铜罗盘，指针正指着归墟方向——那是高明教他辨认的"死门方位"。

"他们等了十年。"星斗大师的拐杖敲在门框上，身后弟子们正往行囊里塞火油，"当年你爹用绿磐石破阵时，就料到平津侯会斩草除根。"他突然扯下墙上的《浑天仪图》，露出背后暗格，"这是钦天监密道图，庄芦隐修观星台时会用到。"

藏海摸着图上朱砂圈出的泉眼，想起地道里活死人指向的绿光："高明师傅为什么不等我？"火焰突然从屋檐滴落，星斗大师的袈裟己被引燃，"记住...观星台的榫卯...要用你的血..."话音未落，整座阁楼轰然坍塌，梁柱砸在藏海脚边时，他攥紧了怀里的罗盘。

京城的雪落在枕楼的飞檐上，藏海盯着小二擦得锃亮的铜灯台，袖口补丁被烛火映得透明："点灯。"话音未落，满堂哗然——二楼雅间的香暗荼正提着琉璃灯转身，灯罩上的鲛绡画着白虎噬月。

"上一位点灯的是永荣王爷。"她将灯台推过来时，指甲刮过藏海掌心的茧子，"这位爷打算赏多少？"铜钱撒在桌面的声响被突然炸开的窗棂盖过，三个腰佩虎头牌的杀手滚落在地，刀刃还在滴着血。

"八公子在后台！"香暗荼拽着他躲进影壁，发簪划开藏海袖口——那里缝着星斗大师临终前塞的金箔，"平津侯要拿戏班祭旗，你替我挡刀。"她突然扯开他的衣领，鞭伤在烛光下泛着青紫，"这疤...和我娘账本上画的一样。"

高明的手刀劈在杀手后颈时，藏海正盯着香暗荼腰间的玉佩——双鱼衔环的造型，和父亲留给自己的星象铜尺一模一样。"走地道。"高明掀开戏台地板，暗渠里漂着半块烧焦的《考工记》，"庄芦隐在皇陵设了局，等风水先生去破阵。"

"合葬的事？"藏海摸着砖缝里的绿苔，想起恩公说过平津侯府的靴底都沾着这东西，"太后该和先帝合葬，李贵妃..."高明突然捂住他的嘴，头顶传来铁甲摩擦声——巡逻队的长矛正戳穿木板，矛尖滴下的血珠落在藏海手背上。

皇陵的石门在第七声钟响时打开，藏海踩着前人的尸体往前挪，靴底黏着的脑浆让他想起地道里的活死人。"踩北斗第七星。"他拽住瞎眼老头的拐杖，指尖按在石砖缝隙，那里果然有父亲刻的星象刻度，"下一个踩天权星。"

庄之甫的剑尖突然抵住他后心："你怎么知道？"藏海盯着对方腰间的玉佩——和香暗荼的那枚是一对，"你娘临终前是不是说过'护好妹妹'？"剑锋颤抖的瞬间，第三根锁骨索被触发，瞎眼老头的喉咙正好撞在毒针上。

"爹要的是绿磐石。"庄之甫踢开尸体，暗渠里突然涌出活水，"当年封禅台的活死人都是冬夏降军，我娘用秘术把他们炼成了傀儡。"他突然拽下藏海的衣领，鞭伤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这疤...我娘账本里画过。"

藏海的后背撞在石棺上时，想起星斗大师的话："真正的机关不在地宫，在人心。"他故意让庄之甫的剑划破皮肤，血珠滴在石棺缝隙里，绿磐石突然发出嗡鸣——那些嵌在岩壁里的骸骨手指动了动，指向棺盖内侧的星图。

"你爹用自己的血封了石棺！"庄之甫的剑尖戳进藏海肩头，"当年他破阵时把绿磐石藏在这里，现在..."话音未落，藏海突然咬住他的手腕，血混着毒液渗进石缝。整个皇陵开始震颤，骸骨们挣脱岩壁，枯骨手指纷纷指向庄之甫腰间的玉佩。

"这是...归墟星图！"藏海扯下玉佩扔向石棺，绿磐石突然爆发出刺目银光，将所有骸骨烧成灰烬。庄之甫的脸在强光中扭曲，他后颈的胎记渐渐浮现——和地道里活死人额角的标记 identical。

"我娘是冬夏的巫女..."他抓住藏海的衣领，指甲掐进鞭伤疤痕，"当年二十万降军被你爹用星象阵困在封禅台，我娘用秘术把他们炼成傀儡，自己却被绿磐石反噬..."血从庄之甫嘴角溢出，他指着石棺底的刻字，"看...你爹写的..."

藏海凑过去时，绿磐石的光映出八个血字："以怨镇怨，非仁非智。"石棺突然裂开，无数光蝶飞出，每只蝶翼都映着冬夏降军的脸。他想起恩公说过的话："庄芦隐靴底的绿苔不是归墟的，是用活人血养的..."

"高明师傅！"香暗荼的喊声从地道传来，她怀里抱着个铁盒，盒盖上的双鱼纹正在发烫，"这是我娘藏的账本，上面记着..."藏海接过账本时，庄之甫的手指突然抓住他手腕，血滴在绿磐石上，竟让石面浮现出星斗大师的脸。

"困龙局的真正机关..."星斗大师的虚影在火光中闪烁，"是观星台的主梁。"他突然指向藏海肩头的伤口，"用你的血混着糯米灰浆，在卯时三刻灌进去..."话音未落，庄芦隐的怒吼从地宫入口传来，软甲上的绿苔在火光中蠕动。

"把绿磐石给我！"平津侯的刀劈开石棺，绿磐石却突然飞入藏海怀中。他这才看清石棺里的骸骨——胸骨处插着星象铜尺，左手攥着半块玉佩，和自己颈间的 identical。

"你爹当年没把绿磐石交给朝廷。"高明从暗渠里钻出，手里提着庄芦隐的佩剑，"他用自己的血镇住了归墟之门，庄芦隐却把冬夏降军炼成傀儡，想借合葬之事破阵..."香暗荼突然扯开衣领，后颈的胎记和庄之甫如出一辙。

藏海摸着石棺底的刻字，父亲的笔迹在绿光中若隐若现："吾儿稚奴，见字如面。归墟之石，以血为引，非镇龙，乃醒民。"他突然将绿磐石按在庄芦隐胸前，软甲上的绿苔遇血瞬间枯萎，"你用降军骸骨修观星台，就该被自己造的囚笼埋葬。"

当第一缕晨光渗进皇陵时，藏海望着石棺里的骸骨，突然明白星斗大师为何自焚——那些弟子们不是隐姓埋名，是去各地告诉世人：封禅台的活死人不是瘟疫，是二十万条被辜负的性命。

"这账本..."香暗荼翻开带血的书页，最后一页画着幅星图，双鱼星轨的交点正是观星台的位置，"我娘说，真正的归墟不在海底，在人心。"藏海的血滴在图上，星轨突然亮起银光，将所有光蝶引向京城方向。

高明递来的金箔在掌心发烫，上面刻着星斗大师的遗言："藏海非海，是苍生眉眼。"他望着远处观星台的脚手架，想起父亲教他的第一句星象口诀："北斗注死，南斗注生，而真正的星图，在百姓的笑眼里。"

庄芦隐被活埋在皇陵的那天，京城突然下起春雪。藏海站在枕楼的废墟上，香暗荼递来的灯台里飘出灰烬——那是星斗大师的袈裟碎片，上面用血写着："观星勿止眼前，观人当见肺腑。"

"现在怎么办？"高明擦拭着庄芦隐的佩剑，剑身上的绿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藏海摸着腰间的双鱼玉佩，父亲留下的星象铜尺突然发烫，尺身浮现出新的刻度——指向三个月后的龙抬头。

"修观星台。"他望着远处正在搭建的脚手架，袖口露出的鞭伤疤痕在雪光中泛着微红，"庄芦隐想借合葬破归墟之门，我们就用观星台镇住它。"香暗荼突然拽住他的手腕，玉佩与铜尺共鸣的瞬间，整座京城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地道里的活死人骸骨早己化作尘土，唯有藏海掌心的绿磐石还留着父亲的温度。他想起十年前那个火海之夜，父亲用口语传递的信号不是"活下去"，而是"看星图"——那些嵌在岩壁里的尸体，手指指向的从来不是绿磐石，而是观星台的方位。

"高明师傅，"藏海突然停在结冰的护城河边，铜尺在冰面上划出星轨，"我爹是不是早就知道，庄芦隐会用降军骸骨修观星台？"高明沉默着扔下酒壶，水面倒影里，藏海的鞭伤疤痕正与星图重叠，形成一枚完整的双鱼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