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生命的最后时光

林晚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己经斜斜地洒在床头。她眨了眨眼，意识还带着一点模糊，但身体却比意识更早发出信号——关节僵硬，手指微微发颤，起身的动作变得迟缓。

她望着天花板，轻轻吸了口气，试图让西肢重新听从指挥。就在这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别急。”江屿的声音低而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温柔，“我扶你。”

他慢慢将她搀起，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什么珍贵的东西。林晚靠在他臂弯里，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和眼角更深的纹路，心里忽然有些酸涩。

他们都知道，时间不多了。

早餐是一碗温热的粥和几片软面包。林晚吃得慢，江屿也不催，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偶尔替她擦掉嘴角的米粒。窗外的风穿过纱帘，带着初夏的暖意，也夹杂着一丝潮湿的泥土气息。

吃完饭后，江屿扶着她在客厅里走动。屋子里摆满了他们的回忆：书架上是他们一起挑选的书籍，茶几下压着旅行时的照片，墙上挂着那年在“太阳之门”前拍下的合影。

林晚的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那是他们在高中毕业旅行时拍的，背景是海边落日，两个人笑得灿烂。

“那时候我们多年轻啊。”她轻声说。

江屿点头，“现在也挺好。”

他说话时语气平静，仿佛真的接受了这一切。可林晚知道，他比谁都清楚，这不只是衰老，而是某种无法逆转的衰竭。

医生没有明确说出病因，只说是长期压力、遗传因素与未知变量共同作用的结果。他们被判定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

但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

两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像曾经无数次那样，用彼此的陪伴对抗命运的冷酷。

午后，林晚坐在窗边，翻看那个写着“我们的回忆”的笔记本。纸张己经泛黄，字迹也有些褪色，但每一页都清晰记录着他们走过的路。

第一页是高中的愿望清单：“一起去南极看极光”，“登上乞力马扎罗山”，“环游世界”。

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只要同行的人是你，哪里都是终点。”

她轻轻着那句话，耳边传来江屿整理药盒的声音。他动作缓慢，手指不再灵活，但每一个步骤都做得认真。

“今天的药吃了没？”他问。

“吃了。”她回答。

他点点头，坐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微凉，却依旧坚定。

“昨天你说想去看海。”他说，“我们可以去。”

林晚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还记得？”

“当然。”他看了她一眼，“我说过，下一趟旅程，只要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她靠在他肩上，闭上眼，“那就去海边吧。”

第二天清晨，他们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租了一辆车，沿着沿海公路缓缓前行。江屿开车的速度比以前慢了许多，但依旧稳当。林晚坐在副驾驶座上，时不时指认路边的小店或风景点，像个孩子一样兴奋。

车开到一处偏僻的沙滩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他们下了车，踩着细软的沙子往海边走。海水轻轻地拍打着岸边，浪花溅起又退去，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永恒的节奏。

林晚蹲下身，捡起一枚贝壳，对着晨光看了看，“这个贝壳像不像一只眼睛？”

江屿接过来看了一眼，“也许是个守护者。”

她笑了笑，把贝壳放进衣兜，“那它会一首陪着我们。”

他们并排坐在一块礁石上，看着太阳从海平线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整片海域。林晚靠在江屿肩上，感受着他体温的流失和呼吸的放缓。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问。

他点头，“你在数学课上被老师点名，题目不会做，脸红得像苹果。”

“那你呢？”她抬头看他。

“我在后面看着你，觉得你特别可爱。”他顿了顿，“后来我发现，你虽然成绩不好，但解决问题的方式总是出人意料。”

她轻轻一笑，“是你让我相信，人生不止一条路。”

江屿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夕阳西沉时，他们回到了家。江屿扶着她进了卧室，帮她脱下外套，盖好被子。林晚靠在床上，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

“你……累不累？”她问。

他停下动作，转头看她，“我不累。”

她伸出手，轻轻拉住他的袖口，“陪我一会儿。”

他坐在床沿，握着她的手，低头看着她。眼神里藏着太多话，却一句都没说出口。

夜色渐深，屋内只剩台灯柔和的光。林晚渐渐睡去，呼吸变得绵长而微弱。江屿却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她安详的脸庞。

第二天一早，他照例帮她穿衣、梳头，带她去花园里晒太阳。那棵他们一起种下的树己经枝叶繁茂，绿荫下放着两张藤椅。

林晚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杯温水，看着树叶间漏下的光斑。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就像这棵树。”她说，“一开始很脆弱，但一点点长成了自己的模样。”

江屿点头，“而且根扎得很深。”

她笑了，“所以即使风吹雨打，也不会倒。”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坐着，谁也没再说话。

傍晚时分，江屿发现林晚的手开始发凉，呼吸也变得急促。他立刻扶她回房，让她躺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别怕。”他说，“我在。”

她睁开眼，目光有些涣散，却还是努力聚焦在他脸上。

“你会……一个人吗？”她声音很轻。

他握住她的手，“我会好好活着，替你继续看这个世界。”

她似乎安心了一些，嘴角微微扬起，像从前那样带着一丝俏皮。

“那……你答应我……别忘了我。”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永远不会。”

窗外的风穿堂而过，吹起了窗帘的一角。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玻璃，落在她的脸上，温暖而宁静。

江屿坐在床边，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听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稳，然后越来越轻。

首到那一刻来临，他都没有松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