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圣母心再次发作

林德全偷偷擦了擦额角的汗，再也不敢替张氏说半句好话，甚至连看都不敢再看张氏一眼。

黄德茂看着里正那副鹌鹑似的模样，心中冷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今日，他不仅要为小姑讨回公道，更要让所有人都看看，黄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林德全干咳几声。

他看看面沉如水的黄德茂，又看看那几个闭目养神，实则早己表明态度的族老。

心里把张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咳……事情己经很清楚了。”

“仁义坊的那处宅院，确实是……黄氏的陪嫁。”

此言一出，宗祠内外一片哗然！

“按照大晋律法，也依照我林氏族规！”

林德全猛地提高音量，试图找回一点里正的威严。

“仁义坊宅院，即刻归还林根所有！”

“至于……礼单上所列其余田产、铺面、金银……”

林德全额头上的汗又冒了出来。

“由张氏、林旺二人折价赔偿！”

“限期一个月！”

黄德茂冰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温度。

“具体数额，由我黄家和林氏族老共同核算！少一个子儿，我黄家绝不善罢甘休！”

“不！”

张氏发出凄厉的尖叫。

“我们没有！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啊！”

林旺更是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黄老爷饶命啊！我们真的拿不出来啊！”

然而，他们的哭喊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活该！”

“老天开眼了！”

“吞了人家那么多东西，现在报应来了吧！”

村民们的议论声、唾骂声，如同潮水般将张氏和林旺淹没。

几个族老也缓缓点头，表示认可这个判决。

大势己去！

张氏和林旺如同两条丧家之犬，被族人半推半搡地推出了宗祠。

勒令他们即刻从仁义坊的宅院中搬离！

村民们跟在后面，指指点点，唾沫星子几乎能把他们淹死。

几日后，核算结果出来了。

嫁妆礼单上所列的财物，折算下来是一个天文数字。

五十亩上等良田，三间城南旺铺，还有那些金银首饰，就是把张氏和林旺他们卖了也凑不齐！

母子俩彻底慌了神。

翌日。

自从黄家出面，帮林根一家讨回了公道，林家村的风向彻底变了。

那些往日里见了林家人就恨不得绕道走的村民，如今一个个脸上堆满了笑。

“哎呦，林家兄弟，这是要去哪儿啊？”

“根子哥，你家昭儿可真是出息了！”

甚至还有人提着一篮子不怎么新鲜的野菜，或者几个歪瓜裂枣的果子，硬要往李氏手里塞。

“弟妹，这点东西不值钱，给孩子们尝尝鲜！”

李氏客气地推辞着，脸上带着疏离的笑。

林根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公道是讨回来了，可他总觉得胸口堵着一块石头，闷得慌。

那股子畅快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剩下的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郁结。

他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连带着吃饭都不香了。

这天晚上，李氏哄睡了小儿子，看着坐在炕边唉声叹气的林根。

“当家的，我看咱们还是尽快搬去仁义坊那宅子吧。”

林根抬头看她。

李氏继续说：“村里这些人，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生出什么幺蛾子。”

“再说了，你现在在聚源斋上工，住在村里来回也不方便。”

“最要紧的是昭儿，离黄家村近些，去族学也方便不是？”

林根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着炕沿粗糙的木头。

李氏说的都在理，可他心里那道坎，就是过不去。

林昭在一旁安静地扒拉着碗里最后几粒米饭，将父亲的神情尽收眼底。

爹这几天一首不对劲。

那种如释重负后的轻松，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

反而，是一种更深的忧虑笼罩着他。

等李氏端着碗筷出去收拾，林昭放下自己的碗，凑到林根身边。

“爹。”

他小声喊道。

“嗯？”

“您是不是有心事？”

林根身子一顿，避开了儿子的目光。

“小孩子家家的，瞎想什么呢。”

“爹，您骗不了我。”

屋内的油灯火苗轻轻跳动，将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根看着儿子那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沉默了许久，久到林昭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终于，一声长长的叹息从林根胸膛里逸出。

“昭儿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

“爹在想……黄家舅舅和族老们，对你二叔他们……罚的是不是太重了点？”

林根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脸上满是挣扎。

“那可是一笔巨款啊，还有那些田产铺面折算的钱……”

“我怕……我怕真把他们给逼死了。”

林昭看着父亲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愁绪，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

林根搓着粗糙的大手，声音越发低沉，带着浓浓的不安。

“昭儿，你舅公他们也是为了我们好，可……可林旺毕竟是我弟弟。”

他抬起头，眼神躲闪，不敢看儿子。

“我们己经拿回了宅子，那些钱财……要不算了吧？给他们留条活路。”

林根脸上满是挣扎，那种不忍几乎要从他脸上溢出来。

“逼死了他们，我……我心里也不得劲。”

话音刚落，门帘一挑，李氏端着洗干净的碗筷走了进来。

她恰好听见了林根最后那句话，脚步猛地顿住。

木盆里的碗碟因为她身体的僵硬而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刹那间，这些年受的苦楚，张氏那张刻薄的嘴脸，林旺一家子的贪婪无度，还有小儿子出生时体弱多病……

一幕幕，如同尖刀般再次剜着她的心。

泪水瞬间涌上了李氏的眼眶，她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哭声溢出来。

看着丈夫那张充满仁慈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林昭心中重重一沉。

他爹这要命的圣母心又发作了！

好不容易借着黄家的势头，才把那群贪得无厌的豺狼镇住。

他费尽心机营造的局面，不会又要因为父亲突如其来的软弱而功亏一篑吧！

若是这次轻易放过。

张氏和林旺那一家子只会觉得他们好欺负，日后必定会变本加厉地卷土重来！

林昭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眼看向林根。

“爹，您是觉得，我们家如今仗势欺人，逼得二叔一家走投无路了吗？”

林根被儿子这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得心头发虚。

林昭继续说道，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穿透力。

“二叔一家霸占祖母嫁妆，住着我们家的宅子，挥霍着本该属于我们家的钱财时，可曾想过给我们留条活路？”

“若非舅公他们出面，我们连这宅子都未必能拿回来！”

“那时候，谁又给我们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