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爹，快醒醒

当他的大手握住贺岁安冰凉的脚踝时，一种陌生的刺痛感顺着指尖窜上心脏。

他记得这双脚曾经如何调皮地蹭他的小腿，现在却冰冷而又僵硬。

苏拉尼的拇指精准按压每一个穴位，这是他在基地组织里学来的急救技能。

这间卧室一整天抖对着热烈的太阳，室内太热了。

按摩持续了一小时，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浸湿了浓密的胡须。

“阁下，该用晚餐了...”米阿娜在门外轻声呼唤。

“不吃。”苏拉尼头也不抬。

床上的人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这让他胸口发紧。

“阁下，您中午就没用餐，还是吃点吧。”

当米阿娜再次劝说时，他眼里暴怒翻涌，猛地抓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要砸过去。

最终又生生给忍住了，他拿着烟灰缸的手颤抖了一下。

苏拉尼压住怒火，低声呵斥：“我说了不吃，你听不明白吗，出去！”

*

他靠在床头，贺岁安躺在他身边，他机械地抚摸着女孩的长发。

想起什么似的，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模仿她平时睡觉时的小动作，总是无意识地勾着他的发梢。

这个认知让他心口发紧。

他俯身嗅闻贺岁安发间的薄荷香，内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如果她永远不醒来了呢？

如果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再也不会嗔怒地瞪他？

如果清晨再也没有人像树袋熊一样缠着他？

他不禁在心里问自己，那该怎么办呢？

这些想法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让他苦不堪言。

“赶紧醒来吧，我的小姐....”他喃喃低语，粗糙的指尖描摹她凹陷的脸颊。

他摇着头陡然起身，因为动作过大，手肘差点撞翻床头柜上的水杯。

*

第二天总统府的会议上，苏拉尼第三次答非所问。

正襟危坐的内阁成员交换着困惑的眼神，而他的手机在桌下亮起。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迫不及待地接通电话，“怎么样？醒了吗？”

依然是玛莎的回复：“小姐还没醒，阁下。”

内阁成员们看到自家阁下，只是接了个电话，眨眼间，脸就垮了下去。

因为苏拉尼的变脸，会议室的气温骤降，成员们茫然西顾。

怕被总统阁下迁怒的众人，说话都小心翼翼起来。

*

正午的阳光毒辣刺眼，苏拉尼站在办公室窗户边，第十次拨打家庭医生的电话。

“再观察二十西小时”的建议让他太阳穴的青筋暴起，心里越发没底了。

挂断后，他暗骂医生是废物。

“备车！”他冲出办公室，留下满脸惊愕的秘书。

别墅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艳，没有那抹明艳的身影在花园里穿梭，苏拉尼却闻到一丝腐朽的气息。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却在贺岁安门前猛然刹住脚步。

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到玛莎正在更换输液瓶，床上的女孩依然安静如初。

苏拉尼眉头微皱，抬脚走进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像昨天那样替她按摩全身。

*

第二天傍晚，她还是没有醒来，苏拉尼的西装皱得不像话。

他拒绝了所有会议，整日坐在贺岁安床边的椅子上，床头柜上摊开的机密文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当家庭医生战战兢兢地建议送医院时，他阴鸷的眼神吓得对方落荒而逃。

“你会醒的。”他咬着贺岁安的耳垂低语，不知是威胁还是祈求。

“否则我让你那个小记者死！”

这句话像一把刀划开他自欺欺人的伪装。

原来他在乎的早己不只是这具身体，好像更在意她一些。

他嫉妒那个能让她真心微笑的男孩，愤怒她眼中永不熄灭的自由之火。

这种认知比任何敌人都更让他恐慌。

当天空陷入黑暗时，苏拉尼颓然地跪在床边，将脸埋进贺岁安毫无反应的掌心。

胡茬摩擦着她透明的皮肤，他忽地想起她第一次叫他时的样子。

“总统先生”西个音节在她舌尖软软的，尾音勾人。

现在发现，那是甜美的毒药，快要把他的心脏腐蚀掉了。

“我的小姐...爹...快醒醒...”苏拉尼的呢喃被夜风吹散了。

*

三天后的傍晚，贺岁安皱着眉头睁开了沉重的双眼皮。

醒来后，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火烧一样的疼痛，然后是全身骨头散架了般的剧痛。

她试着动了动脚趾，一阵针扎似的刺痛立刻从脚底窜上脊椎。

她疼得倒抽一口气：“嘶...”

“小姐醒了！”

玛莎惊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和杯盘碰撞声响。

贺岁安想说话，张了张嘴巴，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小姐，先喝点水润润嗓子。”玛莎看出她的心中所想，连忙扶起她，将温水送到她唇边。

水流过喉咙的瞬间，缓解了喉咙的干涩。

贺岁安忍不住颤抖起来，她从未想过喝水也能成为如此奢侈的满足和享受。

别说，还怪幸福的。

“慢点喝，我的孩子，你己经昏迷三天了。”玛莎轻拍她的背，眼神里满是怜悯。

几天前的回忆涌进贺岁安脑中：热嘉意味深长的眼神、苏拉尼暴怒的面孔、那个令人窒息的木箱...

贺岁安脸色顷刻间变得煞白，她猛地抓住玛莎的手腕，指甲几乎陷入老人的皮肤。

“他呢？”

自己没死，苏拉尼那个暴虐的老男人，是不是又要换着方法折磨她了？

把她扔进一群臭烘烘的男人堆里吗，又或者是关进无法动弹的木箱里？

还是什么？

贺岁安啃咬着指甲暗自思忖，满额头细密的汗水。

她心里充满了未知的惊恐和恨意。

不行，一定要逃出去，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里，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玛莎阿姨，快给我爸爸妈妈打电话，求你了，我不能死在这里。”

“小姐，我...嘶...”

贺岁安听见玛莎轻嘶了一声，这声痛呼瞬间让她清醒过来。

她颤抖着缩回手：“对不起，玛莎阿姨。”

苏拉尼那么坏，要是得知玛莎帮助过自己，怎么会放过玛莎？

她差点害死玛莎，贺岁安惭愧地垂下眼睑。

“没关系没关系...”玛莎不在意地摇摇头，温柔而又慈祥地拍着她的后背。

“小姐，该说抱歉的是我，我太懦弱了，我怕哈娜迪的安危。”

她也想帮这个可怜的小姐，可一想到女儿会因此陷入危险之中，她就萌生了怯意。

贺岁安对上她耐心温和的目光，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是玛莎替自己求的情。

如果没有玛莎，她还在木箱里，或许己经死了。

她胸口滋生出无尽的感动，感动之余又觉得委屈。

这是这间囚牢里，唯一的温暖了。

贺岁安鼻子一酸，眼泪噗簌噗簌往下掉。

她扑到玛莎怀里，号啕大哭：“呜呜呜…谢谢您，玛莎阿姨…如果不是你，我或许己经死了，谢谢你帮我。”

“您就像我的奶奶一样，我想爷爷奶奶了…你们的手都很温暖。”

“呜呜呜…我好难受…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呜呜…”

玛莎看她哭，蓦地跟着红了眼眶，满眼都是心疼。

“不，孩子，是你帮助了我！”

“哎，哭吧，哭吧，我可怜的孩子，哭出来就好了，千万别藏在心里。”

她一只手拍着贺岁安的后背，一只手抚摸着她的的头，动作慈爱又温柔。

玛莎手上动作未停，柔声安慰：“真主保佑你，我的孩子。”

贺岁安心中的委屈更甚，她哭得抽噎，泪水将玛莎的衣服打湿了一片。

十多分钟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从玛莎怀里退出来，揉着眼睛说：

“玛莎阿姨，我…我把你衣服弄脏了，对不起。”

“没关系的，孩子。”玛莎笑容可掬地抚摸着她的头。

这具身子刚经历过一场凌虐，贺岁安只是坐起来这么一会儿，她就感到头晕眼花，身体十分乏力。

“阿姨，我再躺一会儿。”

“好，睡吧，孩子。”

贺岁安啃咬着指甲刚要睡着，门外传来熟悉的沉重脚步声。

她猛地瞪大眼睛，顿时睡意全无。

她身体僵硬，心里满是惊悚，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