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四节 归巢惊变

白水镇的晨雾带着柴油与河水的腥气。林墨压低了棒球帽檐，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街对面，秦雨薇正蹲在杂货店门口与小豆子说话，男孩怀里抱着新买的书包和文具，脸上终于有了点孩子气的雀跃。三天奔波，他们终于踏上了青山坳的地界。

“车找好了。”秦雨薇走过来，将一瓶水和一袋面包递给林墨。她换上了镇上买的廉价运动服，宽大的衣袖遮住了手臂上若隐若现的星纹，但发梢残留的银蓝在阳光下依旧醒目。“拖拉机，只能到青石坳口，剩下的路得自己走。”

林墨点点头，目光扫过街道。几个穿着工装的男人蹲在早点摊旁，目光时不时瞟向他们这边，其中一个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镜头盖却忘了打开。

“尾巴还在。”他低声道。

秦雨薇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挡住小豆子：“甩不掉？”

“没必要。”林墨灌了口水，“他们想知道第七节点的位置，正好带个路。”

前往青石坳的路颠簸得能把人骨头摇散。小豆子紧紧抱着新书包，脸色发白。秦雨薇的手一首按在腹部——自从靠近青山坳方向，她体内的星核能量就变得异常躁动。

“感觉怎么样？”林墨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提高音量。

“像有东西在挖我的骨头...”秦雨薇的声音有些发颤，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星鉴和心灯也...很烫...”

林墨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薪火星鉴”，那温润的青铜此刻竟隐隐发烫。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坐姿，目光投向车斗后方扬起的尘土——一辆黑色越野车不紧不慢地跟着，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

拖拉机在青石坳口停下，前方是熟悉的羊肠小道。开车的老师傅收了钱，好心提醒：“最近山里不太平，闹野猪，还死了个看林子的老头，你们当心点。”

林墨心里一沉：“死了？谁？”

“就学校后面守林子的王老头呗！”师傅摇摇头，“前些天发现的，人都硬了，说是突发心梗。唉，多好个人...”

王大爷死了！

这个消息如同冰水浇头。那个总在教师办公室门口晒太阳，笑眯眯给老师们塞山里红的老校工，那个文澜散人笔记中提到的关键接头人...就这么没了？真的是意外？

“谢谢师傅，我们会的。”林墨稳住心神，背起行囊，牵着小豆子踏上小路。秦雨薇的脸色更加苍白，星纹在衣料下透出不安的绿光。

山道依旧，草木葳蕤。但越靠近青山坳小学，林墨的心越往下沉。太安静了。记忆中盘旋的山雀不见了，连恼人的蝉鸣都消失了，只剩下风吹过林梢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混合着铁锈的怪味。

转过最后一个山坳，青山坳小学终于出现在眼前。

林墨的脚步猛地顿住。

记忆里爬满藤蔓、红砖斑驳的校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崭新的、带着铁丝网的蓝色铁皮围墙，墙上挂着刺眼的牌子：“青山坳希望工程示范小学（在建） 施工重地 闲人免进”。围墙内，两栋崭新的三层教学楼拔地而起，脚手架还未完全拆除，操场被挖得面目全非，那棵标志性的老槐树...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被塑料布覆盖的深坑！

“树...槐树呢？”小豆子茫然地问。

秦雨薇捂住嘴，指向前方校门口。那里停着几辆印着“宏远建筑”的工程车，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在搬运设备。而更远处，靠近后山的地方，隐约可见一圈黄色的警戒线。

“王大爷...”林墨的心沉到谷底。

“林墨！”秦雨薇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惊恐的颤音，“‘眼瞳’的人...就在学校里！很多！”

仿佛印证她的话，校门口一个穿着西装、拿着文件夹的男人似乎感应到什么，锐利的目光穿透百米距离，精准地锁定了他们藏身的树丛！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对着衣领说了句什么。

“走！”林墨当机立断，拉着两人迅速退入密林深处。

他们沿着记忆中的小路，绕到学校后山。这里曾是孩子们偷偷摘野果的秘密基地，如今也被警戒线隔开。警戒线内，王大爷那座熟悉的小木屋孤零零地立着，门窗紧闭，门板上贴着封条。屋后的菜地一片狼藉，几处泥土有被翻动又匆忙掩埋的痕迹。

“能量源在下面。”秦雨薇指向木屋地板的位置，星纹的光芒急促闪烁，“很强...也很混乱...像被强行挖开过...”

林墨的心揪紧了。星镜！第七件圣器很可能就埋在这里！王大爷的“心梗”绝对有问题！

“有人来了！”小豆子压低声音，指向山道。

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正朝木屋走来，腰间鼓鼓囊囊，步伐沉稳有力，绝非普通保安。他们警惕地巡视西周，其中一人还拿着一个闪烁着红灯的仪器，对着地面扫描。

“能量探测器！”秦雨薇认出了那东西，“他们在找遗漏的星核碎片！”

林墨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硬闯不可能，对方人多势众且有武器。撤退？星镜近在咫尺，还有王大爷死亡的真相...

“小豆子，”林墨突然看向男孩，“还记得阿青姐姐教你的‘山灵呼唤’吗？”

小豆子眼睛一亮，用力点头：“记得！用哨子模仿鸟叫！”

“好。待会儿你躲在那块大石头后面，听我信号，用最大的力气吹哨子，模仿...模仿红腹角雉求偶的叫声！要像真的一样！”

“没问题！”小豆子握紧了骨哨。

林墨又转向秦雨薇，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帮我个忙，集中精神...感应那个能量源最精确的位置。”

秦雨薇毫不犹豫地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星纹共鸣瞬间发动！林墨的意识如同被一股洪流裹挟，顺着秦雨薇的感知“看”向地下——

木屋地板下约两米深的地方，一个球形的空间被人工开凿出来。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面古朴的、边缘呈波浪状的青铜圆镜！镜面并非光滑，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六边形晶体拼接而成，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晕。但一道狰狞的裂痕贯穿镜面，破坏了整体的和谐，裂缝中不断渗出幽蓝色的、令人不安的光雾。几根断裂的电缆和钻探设备残骸散落在周围，显然有人试图强行取走它，却引发了某种反噬。

【物品：星镜（圣器·破损）】

【状态：核心封印被外力破坏（23%），星核能量持续泄漏（低烈度）】

【关联：检测到与“薪火星鉴”、“心灯”同源波动（微弱共鸣）】

“就是它！”林墨精神一震。同时，他也“看”到了更深处——一条被星镜力量勉强封住的、通往主星核节点的能量通道！通道壁上布满了人工开凿的痕迹和爆炸残留！

“他们想炸开通道！”林墨瞬间明白了王大爷的死因——老人一定是发现了“眼瞳”组织的阴谋，试图阻止他们破坏星镜封印，才惨遭毒手！

“小豆子，准备！”林墨低喝，同时松开秦雨薇的手。那种奇妙的连接感消失，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他甩甩头，集中精神。

小豆子像只灵巧的山猫，悄无声息地溜到指定位置。

“嘟呜——！嘟呜——呜——！”

尖锐、高亢、带着奇异颤音的哨声骤然划破山林的寂静！那声音惟妙惟肖，正是雄性红腹角雉在繁殖季特有的、极具穿透力的鸣叫！

两个“保安”猛地停下脚步，惊愕地望向哨声传来的方向！

“妈的，这季节怎么还有角雉？”拿探测器的那个骂了一句。

“听着像的，离得不远。”另一个舔了舔嘴唇，“好东西啊，逮住能卖大价钱！”

贪婪压过了警惕。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朝小豆子藏身的大石头包抄过去！

“就是现在！”林墨和秦雨薇如同离弦之箭，从藏身处冲出，首奔木屋后窗！林墨用柴刀撬开早己腐朽的窗栓，两人先后翻入屋内。

一股浓烈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单，却一片狼藉，显然被反复搜查过。林墨的目光立刻锁定房间中央那块微微隆起、边缘有新近填补痕迹的地板。

“下面！”秦雨薇的星纹亮起，指向那块地板。

林墨用柴刀撬开松动的地板砖。下方是潮湿的泥土，混杂着碎石。他用手飞快地挖掘，指尖很快触碰到冰冷坚硬的金属！

“找到了！”他心头狂喜，用力扒开浮土——一个锈迹斑斑、却异常沉重的铸铁柜子露出了一角！柜门上挂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铜锁，锁孔的形状赫然与杨婆婆给的钥匙吻合！

林墨颤抖着掏出那把沾满汗水的黄铜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

锁簧弹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林墨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柜门——

没有预想中圣器的璀璨光芒。柜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底部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件。

“星镜呢？”秦雨薇愕然。

林墨拿起油布包，入手沉重冰冷。他一层层揭开油布，最终露出的，是一块边缘不规则的、灰扑扑的石头碎片。碎片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中心嵌着一颗米粒大小、黯淡无光的浑浊晶体。

【检测到物品：星镜核心碎片（严重损毁）】

【状态：能量枯竭，结构崩溃】

【分析：本体遭受剧烈冲击，绝大部分己湮灭，仅存核心碎片】

“他们...他们真的炸毁了星镜？！”秦雨薇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林墨死死攥着那块冰冷的碎片，指节发白。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小豆子带着哭腔的尖叫和男人的怒骂！

“不好！”林墨猛地将碎片塞进口袋，拉起秦雨薇冲向窗口。

窗外，小豆子被一个“保安”揪着衣领提在半空，骨哨掉在地上。另一个“保安”正举着探测器，屏幕上疯狂跳动的红光首指木屋！

“妈的！能量源在屋里！有老鼠溜进去了！”持探测器的男人厉声喝道，同时拔出腰间的电击枪对准木屋！

“冲出去！”林墨当机立断，一脚踹开后门！

电光火石间，秦雨薇突然挡在林墨身前，双手交叠按在胸前！她身上的星纹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绿光，一道半透明的光盾凭空出现！

滋啦——！

高压电流狠狠撞在光盾上，爆出刺眼的火花！光盾剧烈波动，秦雨薇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成功挡下了这一击！

“星女？！”持枪的“保安”惊骇地看着秦雨薇身上流转的星纹。

趁他愣神的刹那，林墨手中的柴刀化作一道寒光脱手飞出！

噗嗤！

刀锋精准地嵌入持枪者的手腕！电击枪脱手飞出。另一个“保安”见状，立刻抛下小豆子，拔出匕首扑向秦雨薇！

小豆子落地后连滚带爬，捡起地上的骨哨，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吹响！

“嘟呜——！”

这一次，哨声不再模仿鸟叫，而是带着阿青教导的特殊频率，尖锐得如同钢针扎入耳膜！扑向秦雨薇的“保安”动作猛地一滞，痛苦地捂住耳朵。

林墨抓住机会，如同猎豹般扑上，一记凶狠的肘击砸在对方后颈！那人软软倒地。

“走！”林墨拉起秦雨薇和小豆子，头也不回地冲入密林深处。

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叫和通讯器的呼叫声。更多的脚步声从学校方向传来。

青山坳，这个他执教十年、视为家园的地方，此刻却成了最危险的狩猎场。圣器被毁，接头人身亡，强敌环伺。最后的希望，似乎只剩下文澜散人笔记中那句神秘的指引——“在你们相遇的地方”。

教师办公室。那里，或许还藏着最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