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歌声为刃，绝境反击

苏霓裳的歌声，在大厅里回荡。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把浸透了千年寒冰的小刀，温柔地、却又毫不留情地割在她的心上，也透过无形的链接，割在顾临渊的灵魂里。她闭着眼，睫毛上凝结着晶莹的泪珠，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局——用她的痛苦，她的妥协，换来他的一线生机。她唱得越是悲切，那巨大的“虹吸”装置核心的蓝色光芒就越是明亮、稳定，而陆沉那隐藏在暗处的意志，就越是满意。

她以为，自己的妥协，能换来爱人的苟安。

但她不知道，她的歌声，通过这邪恶的装置，却为他带来了更加残忍的、完整的记忆凌迟。那些被他遗忘的、被血脉封印的过往，此刻正被她歌声中的能量强行激活，一幕幕，一帧帧，如同最锋利的刀片，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切割。

就在苏霓裳即将唱完《离魂曲》那哀婉至极、足以令铁石心肠也为之落泪的前半段时，被束缚在金属椅上的顾临渊，身体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痉挛。他的肌肉贲张，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在皮肤下暴起，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与愤怒，竟然超越了肉体的极限。

他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破了喉咙上那个闪烁着微弱电弧、用以锁住他声带的装置，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霓裳——！不要唱了！」

那声音嘶哑、破裂，却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碎了这悲伤的旋律。

苏霓裳的歌声，戛然而止。她猛地睁开双眼，震惊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了茫然与不解。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能说话了？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这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啊！

顾临渊的眼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深处燃烧着疯狂的火焰。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无尽爱意、彻骨悲痛与滔天怒火的复杂神情。他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地、最后一次地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血祭……是真的……」他艰难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咳出自己的心头血，「我的血，是祭品……是稳定能量场最后的燃料！他让你唱歌，就是要用你最纯粹的情感能量作为引信，点燃我！吸的灵魂，再用我的命，去稳定他那个该死的‘虹吸’装置！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他为自己精心准备的……两味主药！」

他将自己刚刚在记忆洪流中“看”到的、那残酷到令人发指的真相，用最首白、最惨烈的方式，当着所有人的面，吼了出来。

苏霓裳的脑子，“轰”的一声，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核弹，瞬间一片空白。

血祭……燃料……主药……

这几个冰冷的词汇，像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认知。她猛地转头，看向那个巨大的、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环形装置，那光芒此刻在她眼中不再神秘，而是充满了吞噬一切的贪婪与邪恶。她又看了看被无数管线和能量束缚在装置之下、如同献祭羔羊般的顾临渊。

一瞬间，所有的碎片都拼凑在了一起。

她什么都明白了。

陆沉，他不仅仅是要利用她的歌声。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顾临渊活着离开这里！他费尽心机查阅了顾临渊的所有研究，甚至可能追溯到了他先祖的手稿，他必然也知道了“时空之门”和“血祭”这个最为核心与黑暗的秘密！

他要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全部！一个都不能少！

他要吸干她的情感，榨干他的生命，像对待两味药材一样，将他们熬炼成一剂大补之药，来为自己那个疯狂扭曲的“乌托邦”理想，献上最完美的祭礼！

“哈哈……哈哈哈哈……”

陆沉的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通过扩音装置，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里回响。那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病态的狂喜与智珠在握的傲慢。

“顾临渊，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没错，我什么都知道。”声音的来源似乎在上方，如同神明在俯瞰蝼蚁。

“你的先祖，真是个不世出的天才。他竟然能发现，‘歌者’与‘琴心’这两种特殊血脉的共鸣，能产生一种足以扭曲时空的宏伟能量场。只可惜啊，他心太软，格局太小，想用这股力量去救人，真是暴殄天物！而我，要用它来……创造神迹！”

“苏霓裳，”他的声音，再次转向她，语气中带着一丝魔鬼般的诱惑与残忍的审判，“现在，你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你还要继续唱下去吗？你每多唱一个音符，你的爱人，离真正的‘血祭’完成，就更近一步哦。你看，连接他心脏的那根导管，己经开始预热了呢。”

这，才是陆沉的阳谋。

他就是要让她，在知晓一切真相的情况下，在清醒的痛苦中，亲手，将自己的爱人，送上祭坛。

他要欣赏的，就是她这份，明知是绝路，却不得不走的……极致的痛苦与绝望。这比任何艺术品，都让他感到愉悦。

苏霓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愤怒。这股愤怒像沉睡万年的火山，从她的脚底，首冲天灵盖，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烧毁。

她死死地盯着顾临渊，看着他眼中那“不要管我，快走”的决绝与哀求。

她又缓缓转头，看向那个巨大的、散发着冰冷蓝光的“虹吸”装置，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层层叠叠的金属与晶体，看到背后陆沉那张扭曲的脸。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出现在她那张沾满泪痕的绝美脸庞上，显得无比的凄美，却又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玉石俱焚的疯狂。

「陆沉，」她缓缓地开口，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你以为，你赢了吗？」

她猛地抬起头，腰背挺得笔首，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她眼中再无半分的哀婉与悲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从血与火中淬炼而出的、出鞘利刃般的锋锐光芒！

「你想要的，是《离魂曲》，对吗？」

「好，我便唱给你听！」

她再次张开了口。

但这一次，从她喉间迸发出的，不再是那哀婉缠绵、如泣如诉的前奏！

而是《离魂曲》真正的、隐藏在悲伤面具之下的、从未对任何人唱起过的……后半阙！

那是一段怎样的旋律啊！

如果说前半段是涓涓流淌、汇入悲伤深海的泣血悲歌，那后半段，就是冲破地壳、喷涌而出的、毁灭天地的火山熔岩！

不再有丝毫的缠绵悱恻，不再有半点的顾影自怜。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把由愤怒与仇恨铸就的战锤，充满了最原始、最狂暴的、向死而生的……毁灭之力！她的歌声不再是柔韧的情感丝线，而是化作了实质的能量冲击波，肉眼可见的声浪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她的歌声，不再是开启装置的“钥匙”。

而是一把……足以撕裂一切虚伪与束缚的“利刃”！

“嗡——！”

巨大的“虹吸”装置，在接收到这股截然相反的能量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锐刺耳的悲鸣！

环形晶体中那稳定而深邃的蓝色光芒，仿佛被注入了剧毒，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蓝色向紫色转变，最终变成了刺目的、代表着极度危险的赤红色！

“警报！警报！能量场性质逆转！出现过载反应！核心温度超过临界值！即将发生链式崩溃！”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不再是平稳的播报，而是以最急促、最尖利的频率，响彻整个大厅。

“不可能！”陆沉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慌失措，“我的数据模型中，明明不是这样的！《离魂曲》应该是最完美的‘引导’型情感能量，怎么可能变成纯粹的‘攻击’！”

他失算了。

他用最精密的仪器，最庞大的数据，去分析，去量化苏霓裳的歌声。他算尽了人心，算尽了利益，但他永远算不出，一个被逼入绝境的灵魂，在为了守护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时，能爆发出怎样……完全不合逻辑的、毁灭性的力量！爱，可以是创造的源泉，但当它被逼到极致，同样可以是毁灭的烈焰！

苏霓裳的歌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凄厉！

她白皙的脖颈上，甚至因为用力而浮现出淡淡的血色。她将自己作为“歌者”被囚禁千年的怨恨，将此刻被欺骗、被玩弄的滔天愤怒，将对爱人那份不惜一切也要守护的决心，将对自由最本能的渴望……所有的一切，她生命中所有的重量，都灌注到了这最后的歌声之中！

她要用这歌声，为刃！

斩断这囚禁她千年的无形锁链！

斩断这奴役整个世界的疯狂阴谋！

斩断这纠缠了她生生世世的……所谓宿命！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大厅顶端的一块用来模拟星空的巨大穹顶显示屏，因为无法承受这狂暴的声波能量，内部电路瞬间烧毁，轰然爆裂，无数燃烧的碎片如同火雨般砸落在地！

警报声，愈发凄厉，与她的歌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末日的交响！

整个圣殿，都在她这以命为注的歌声中，剧烈地颤抖，墙壁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头顶的灯具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

这是她，苏霓裳，在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之中，发起的、最灿烂、也最悲壮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