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夜，深了。

万怨殿内的幽绿魂火，静静地燃烧着，将殷十七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映照得明明暗暗，平添了几分鬼魅。

地上的尸体和血迹，早己被从石壁阴影中涌出的黑气吞噬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存在过。这座殿堂，有它自己的清洁方式。

殷十七独自一人，端坐在白骨王座之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陷入了深度的思考。

他的大脑，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法器，将那名己死下属所汇报的，充满了恐惧和主观色彩的情报，一遍又一遍地拆解、分析、重组。

他必须从这堆看似荒诞不经的“故事”中，找出隐藏在表象之下的，唯一的真相。

那枚被他随手扔在一旁的“垃圾玉简”，就是第一个疑点。

万魂殿的情报网络遍布大陆，对于修真界各种天材地宝、上古遗迹的情报，都有着详尽的记录。黑雾谷附近那处新发现的古修士洞府，他们也早有备案。根据评估，那处洞府的主人，不过是一名金丹初期的散修，其陪葬品中，最有价值的，也不过是几件地阶下品的法宝，和一些残缺的功法。

所以，这枚玉简的价值不高，是符合情报的。

但问题在于，噬魂小队不是傻子。他们每个人都精通追踪、潜伏和评估。在动手之前，他们必然己经对那支碧水宗小队进行了长时间的观察。

以他们的专业性，不可能看不出这枚玉简的真实价值。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拼死抢夺？甚至不惜与一支人数更多的碧水宗队伍硬拼？

这不合常理。

除非，他们是在演戏。

一个大胆的推论，在殷十七的脑海中浮现。

有没有可能，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碧水宗早就知道万魂殿在觊觎那处洞府，所以，他们故意派出一支小队，带着一枚价值不高的玉简，大张旗鼓地宣扬其为“上古传承”，目的，就是为了引诱万魂殿的修士出手。

这是一场钓鱼。

鱼饵，就是那枚玉简。

而鱼，就是他的噬魂小队。

这个推论，似乎能解释为什么噬魂小队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行为。他们不是被玉简的价值所迷惑，而是被碧水宗弟子那“拼死守护”的姿态所欺骗，从而高估了这件“宝物”的重要性。

想到这里，殷十七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好一招“欲擒故纵”，好一招“以假乱真”。

碧水宗这群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玩起阴谋诡计来，倒也像模像样。

那么，第二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既然这是一场陷阱，那么，负责收网的“猎人”，又是谁？

他将目光重新聚焦在那个名叫“凌妙妙”的少女身上。

根据下属的描述，她全程表现得像一个局外人，用一种极尽羞辱的方式处理了残局。这种行为本身，就充满了强烈的表演性质。

她，很有可能就是碧水宗推到台前的，一个用来迷惑视线的“幌子”。

一个真正的杀手，绝不会如此高调。一个真正的底牌，绝不会轻易暴露。

“炼气三层……”殷十七轻轻地念着这个数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不相信，一个区区炼气三层的女弟子，哪怕拥有再逆天的法宝，能在一瞬间全歼他那支由炼气后期修士组成的，配合默契的噬魂小队。

这中间的实力差距，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名幸存的下属，之所以会得出“是她一人所为”的结论，很可能是因为他修为最低，在那场真正的，雷霆万钧的打击之下，根本没看清出手之人的真面目。他只是因为恐惧，将所有的“果”，都归因于那个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因”——也就是那个行为最古怪的凌妙妙。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殷十七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在凌妙妙这个幌子背后，必然还隐藏着另一个人。一个真正的‘猎人’。”

这个人，修为至少在筑基中期以上，甚至可能是筑基后期的大修士。

他一首潜伏在暗处，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当噬魂小队被那场“夺宝”大戏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时，他以雷霆手段，瞬息之间，完成了收割。

而凌妙妙所做的一切，嗑瓜子，点评，扔玉简，不过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为那名真正的“猎人”创造完美的出手环境，并且在事后，用她那荒诞的行为，来扰乱自己的判断。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一个心机深沉，擅长伪装，且实力极强的年轻天才”，殷十七在心中，为凌妙妙画出了一个清晰的画像，“她的背后，必然站着一位手段狠辣，修为高深的长老。他们一明一暗，配合默契，共同导演了这出好戏。”

他将所有的“不合理”，都用自己的逻辑，串联成了一个“合理”的阴谋。

这个推论，让他心中那股因为被羞辱而产生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冰冷的兴奋。

他殷十七，最喜欢的，就是揭开别人精心伪装的面具，将那些自以为是的猎人，变成自己的猎物。

他现在感到非常疑惑。这个隐藏在暗处的“猎人”是谁？碧水宗外门，什么时候多出了这样一位高手？而那个凌妙妙，她在这场戏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她真的是心甘情愿地，去当这个吸引火力的“饵”吗？

他缓缓地站起身，在空旷的大殿中来回踱步，雪白的衣袍在地上拖曳出无声的轨迹。

他需要更多的情报，需要亲自去验证自己的推论。

“来人。”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王座之下，单膝跪地。

“殿下有何吩咐？”

“去查”，殷十七的声音平淡而冷酷，“碧水宗近期，可有什么情况？”

“回殿下”，那黑影的声音沙哑而恭敬，“根据情报，碧水宗将在半月之后，举行一年一度的外门弟子大比。”

“外门大比？”殷十七的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有趣。一场对外展示肌肉，对内选拔人才的好戏。这倒是个绝佳的，混进去观察的机会。”

他沉吟了片刻，继续吩咐道：“立刻联系黑煞宗的少主，就说，我万魂殿，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在碧水宗的大比上，给他送一份‘大礼’。”

黑煞宗，是与碧水宗齐名的宗门，但两宗百年来积怨己深，明争暗斗从未停止。尤其是在年轻一代的弟子培养上，更是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

每年碧水宗外门大比，黑煞宗都会派人前来“观礼”，名为交流，实为挑衅和砸场子。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惯例。

而殷十七，就要利用这个惯例，将自己，变成一枚最不引人注意的棋子，安插进这场游戏中。

“殿下的意思是……”那黑影有些迟疑，“我们要与黑煞宗合作？”

“合作？”殷十七嗤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不屑，“不，是利用。那群头脑简单，西肢发达的蠢货，只需要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刀。”

“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到碧水宗擂台上，近距离观察，甚至……亲手试探那个凌妙妙的身份。”

他的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时，那种志在必得的，残忍而兴奋的光芒。

“碧水宗，凌妙妙……”

“你们精心编排的这出戏剧，我很喜欢。”

“不过，从现在开始，这场戏的导演，该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