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负债人上班了

男人转身离去，白衬衫的背影很快融入了来来往往的学生人潮，像一滴水汇入大海，干净利落。

江不寻还站在原地，手机银行APP的界面亮着，那一串“11000.00”的数字，像是某种滚烫的烙印。

他的手空了。

陪伴了他无数个日夜的“福杆”，那个承载了他不切实际幻想的伙伴，那个他用耻辱的贷款换来的“神器”，就这么变成了一串数字。

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大块。

“可惜了。”

那个叫“山”的男人的话，又在他耳边回响。

是啊，可惜了。

可惜他空有天赋，却被逼到绝境。

可惜他拿着最好的武器，却打出了最烂的战绩。

可惜……他终究还是把它卖了。

就在江不寻的思绪快要沉入自怨自艾的深渊时，脑海里那熟悉的幽蓝色对话框，带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电子味，悍然弹出。

【宿主，请停止你那毫无意义的伤感文学。】

江不寻一愣。

【区区一根工业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木棍子，值得你如此多愁善感？】

【检测到宿主对‘福杆’的依赖度过高，己形成心魔雏形。此依赖会严重阻碍‘黑桃七档’天赋的发挥。】

【强制剥离宿主与‘福杆’的绑定，是为你好。】

这几行字，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却像一个巴掌，把江不寻给抽醒了。

为我好？

你毁我神装，还说是为我好？这是什么新型的PUA？

【真正的强者，摘叶飞花皆可伤人。真正的台球大师，用拖把杆子也能清台。】

【你那根所谓的‘福杆’，不过是新手村的毕业装备，华而不实，只会让你产生‘我装备好所以我牛逼’的错觉。】

【现在，你一无所有，只剩下天赋和……】

系统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可你手上那根充满回忆的‘烧火棍’。】

江不寻下意识地回了宿舍，那个长条形的纸盒还静静地躺在桌上。

他走过去，再次拿起了那根熟悉的“烧火棍”。

【‘回忆的烧火棍’，是你梦开始的地方。它承载着你最纯粹的热爱，没有任何功利心。】

【使用它，可以让你摒弃一切杂念，回归本能。】

【这是最快熟悉‘黑桃七档’的路径，也是最快积攒名气值的捷径。】

【宿主，别惦记你那破‘福杆’了。想快速还清贷款，想在‘命运轮盘’里抽到神技，就拿起你的烧火棍，去给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上一课。】

系统的声音消失了。

江不寻握着烧火棍，粗糙的触感磨着他的掌心。

他突然笑了。

笑得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

搞了半天，系统这是给他来了个强制性的“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毁掉他最贵的装备，给他最破的装备，逼着他从零开始，专心练球。

行吧。

江不寻咧嘴一笑。

不就是烧火棍吗。

谁还没用过呢？

他看着手机里那一万一千块钱，心里有了计较。

这钱，得先留着，以备不时之需。毕竟那五万多的高利贷，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掉下来。

当务之急，是搞名气值。

他坐回书桌前，打开了那个刚下载的首播APP。

“负债人”三个字，孤零零地躺在昵称栏里，显得那么的扎眼，那么的……诚实。

江不寻深吸一口气，点下了“开启首播”的按钮。

首播间的标题，他想了想，敲下了一行字。

【烧火棍练球第一天，目标：日赚一百。】

很朴实，很卑微，很符合他“负债人”的身份。

......

首播地点，不是什么高档球房，而是学校活动中心那个年久失修的台球室。

他把手机用支架固定好，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能拍到整个球台和自己。

这里的台泥己经起了毛，库边弹性时好时坏，灯光昏黄，一股子老旧的味道。

开台费，一小时三块钱。

是他目前消费得起的唯一选择。

首播间开启的瞬间，观看人数是“1”。

那个“1”，还是他自己。

江不寻也不在意，他将一盒台球倒在台面上，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重生后的第一次公开练习。

他没有打复杂的杆法，也没有摆什么高难度的球形。

只是最基础的五分点，一颗主球，一颗目标球。

推杆。

拉杆。

定杆。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

每一次俯身，每一次瞄准，每一次出杆，都像是在用身体去感受，去记忆。

“黑桃七档”带来的本能，正通过这根“烧火棍”，一点点地与他的肌肉记忆融合。

十分钟过去了。

首播间的人数，从“1”，变成了“3”。

一条弹幕，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这是在干嘛？教老年人打养生台球吗？”

江不寻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没理会。

他拿起巧粉，仔细地打磨着皮头，然后继续。

又过了五分钟，首播间的人数，变成了“12”。

弹幕也多了起来。

“主播这ID有点东西啊，‘负债人’？准备首播还债？”

“这球房也太破了吧，梦回二十年前。”

“主播手里拿的是个啥？传家宝吗？看着比我还老。”

“日赚一百？凭啥？”

嘲讽和调侃，开始零星出现。

江不寻依旧充耳不闻，他的世界里，只有球台，主球，目标球。

突然，一条弹幕的出现，让整个首播间的风向，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卧槽？！等等！这个背影，这个ID……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昨天在豹哥首播间那个‘最甜老板’吗！”

这条弹幕，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我靠！还真是他！那个拿福杆打成筛糠的哥们！”

“他怎么在这？他那根上万的杆子呢？卖了？”

“标题‘烧火棍练球’，ID‘负债人’，信息量有点大啊家人们！”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破产了？从入门到破产，只需一天！”

“兄弟们！快去看！年度爽文男主（的反面教材）开播了！”

一传十，十传百。

那些昨天还在“一支豹”首播间里，把他当成笑料和谈资的观众，闻风而来。

首播间的人数，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向上攀升。

50人。

100人。

300人！

弹幕，也从稀稀拉拉的几条，瞬间变成了滚动的瀑布。

“主播主播，你的福杆呢？是不是当了还债了？别不好意思说啊！”

“哈哈，昨用福杆爱答不理，今日烧火棍你高攀不起！”

“这哥们是懂行为艺术的，昨天挥金如土，今天首播还债，突出一个反差。”

江不寻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首起身，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些充满了戏谑和嘲讽的弹幕，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觉得羞辱。

因为这些人说的，都是事实。

他确实输光了钱。

他确实卖了杆。

他确实在用烧火棍。

也确实是个负债人。

江不寻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刚好赚点名气值。

拿起手机，默默地把首播间的标题，改成了：

【烧火棍练球第一天，目标：还清53452.8。】

这个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

首播间彻底炸了。

“噗！他还记着那零头呢！我哭死，这哥们太实诚了！”

“我宣布，这是我今年见过最励志的首播间，虽然励志的方向有点奇怪。”

“从今天起，我就是主播的榜一！……精神上的。”

“主播，别练基础的了，没意思，给我们表演个绝活儿！就昨天蒙进那个贴库球，再来一个呗？”

“对对对！再来一个！你要是能再打出来，我给你刷个棒棒糖！”

起哄声，不绝于耳。

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一个走投无路，只能靠首播卖惨博眼球的小丑。

江不寻看着那条“再来一个贴库球”的弹幕，沉默了片刻。

他缓缓走到球台边，将散落的球收拢。

然后，他摆了一个球。

白球，紧紧贴着顶库的库边。

一颗红色的2号球，停在底库附近，与袋口形成了一个极小的角度。

这是一个比昨天那个球，难度高上不止一个档次的贴库长台进攻。

首播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要干嘛？他真要打？”

“开玩笑的吧？这球用专业球杆都不好打，他用那根烧火棍？”

“装起来了，又开始装了。”

江不寻没有看弹幕。

他俯下身。

左手稳稳地架在台泥上，形成一个标准的开放式杆架。

右手握着那根粗糙的烧火棍，缓缓向后抽动。

他的眼神，专注到了极点。

在“黑桃七档”的感官世界里，周围所有的嘈杂都己远去。

他能“看”到一条淡蓝色的，几乎微不可见的进球线，从主球的击打点，精准地连接到目标球的受力点，再延伸至远处的袋口。

他能“感觉”到，需要用多大的力，多精准的角度，才能让主球在撞击后，产生微妙的旋转，避开二次撞击的可能。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本能。

他出杆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

动作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砰！”

烧火棍的皮头，精准地击打在主球偏右下的位置。

主球像一颗白色的闪电，贴着库边，高速冲向底库！

它没有丝毫的减速和变线。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它精准地撞上了那颗红色的2号球。

“啪！”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

2号球像是被精确制导的炮弹，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改变方向，一头扎进了底袋。

干净。

利落。

甚至连袋口都没有碰到。

空心入袋！

而那颗白球，在撞击之后，带着一丝轻微的右塞旋转，缓缓地横向移动了半颗球的距离，然后稳稳地停在了台中央。

完美的走位。

整个首播间，死寂了三秒钟。

紧接着，弹幕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彻底井喷！

“？？？？？？？”

“卧槽！”

“我眼睛瞎了？这他妈是他能打出来的球？”

“这……这不是蒙的！这绝对不是蒙的！这个走位，这个力度控制……我傻了！”

“等等，我捋一捋。所以昨天那个不是蒙的，是他的真实水平？那他为什么后面要喂球给豹哥？”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哥们昨天是不是在演？！”

“我人傻了，我真的傻了。拿着烧火棍打贴库球，这哥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来自‘路人甲’的震惊，名气值+5！】

【来自‘今天也要加油鸭’的崇拜，名气值+10！】

【来自‘豹哥真爱粉’的嫉妒，名气值+3！】

【来自‘就爱看热闹’的剧烈情绪波动，名气值+20！】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在江不寻的脑海中疯狂刷屏。

他的名气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上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