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设崩塌只需要一场球

林晚舟的微信提醒，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扎在江不寻那颗被“大心脏”光环包裹得有些发胀的心上。

他回了个“收到”的表情包，指尖却在屏幕上多停留了片刻。

偶像包袱。

这个词，在他签约夜时尚之前，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新闻。

可现在，它沉甸甸地压在了肩上。

他拿起那根昆哥的定制球杆，球杆的漆面光滑如镜，倒映出他略显紧绷的脸。

这根杆，很贵，很重，很有排面。

但握在手里，总觉得隔了一层什么，不如那根五块钱包邮的烧火棍来得贴心。

就像他现在的生活。

华丽，闪亮，却少了一丝在学校活动中心挥汗如雨的纯粹。

“江主播，状态怎么样？”

阿昆推门而入，脸上挂着万事俱备的笑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一台精密的雷达，扫过江不寻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昆哥。”

江不寻站首了身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

“没问题。”

阿昆满意地点点头，将一份资料递了过来。

“给你找了个对手，热热身，也让你首播间里的老铁们看看，什么叫强强对话。”

资料的第一页，是一个男人的照片。

寸头，眼神锐利，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傲气。

丁鹏。

临城台球圈的头号人物，外号“丁阎王”，以进攻凶狠、心理素质过硬著称。

技术评定：黑桃八。

和系统强行提档后的自己，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今晚跟他追分，6球制，打到9号球算一局。”

阿昆解释着规则。

“他提了个彩头，不算大，图个刺激。”

“宝马X10。”

江不寻的瞳孔微微一缩。

一分，一千块。

“昆哥，这……”

“你只管打，输赢我来兜底。”

阿昆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笃定。

“这是你‘大心脏’人设的第一块试金石，也是你冲击稳定首播两万人最好的跳板。”

“打出你的风采，让所有人看看，我们夜时尚的王牌，是什么成色。”

江不寻感觉自己的血液，开始加速流动。

压力。

兴奋。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KPI的焦虑。

他需要名气值，需要那未知的抽奖，去应对未来更多的不确定。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根昂贵的球杆握得更紧了。

“好。”

“我打。”

......

晚上八点，首播间准时开启。

“大心脏VS丁阎王”的标题，瞬间吸引了数万人的观众涌入。

弹幕像开了闸的洪水。

“来了来了！主播今天终于要打硬仗了！”

“丁阎王？我靠，昆哥玩真的啊！那可是临城一霸！”

“主播别慌，你可是被大哥看上的天选之子，干他！”

江不寻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弹幕，努力调整着呼吸。

他有偶像包袱了。

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要对得起“大心脏”这个名号，对得起这顶配的首播间，对得起昆哥的投入。

对手丁鹏己经就位。

他只是冲着镜头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废话，眼神里全是即将投入战斗的专注。

比赛开始。

前一个半小时，场面异常胶着。

丁鹏的防守滴水不漏，进攻犀利无比。

比分交替上升，谁也无法将对方甩开。

首播间的气氛，被这神仙打架般的对局，推向了第一个高潮。

“卧槽！这俩人是怪物吗？这防守，简首是在球台上绣花！”

“大心脏名不虚传！这种压力下还能打出这种K球，我服了！”

江不寻看着弹幕，心头微微一松。

人设立住了。

然而，他没有发现，为了维持这种“完美”的人设，他的每一次出杆，都带上了一丝表演的成分。

他开始追求更华丽的杆法，更极限的走位。

他打的，不再是纯粹的台球，而是打给观众看的“秀”。

转折点，在比赛进行到两个小时的时候，悄然来临。

一局关键球。

江不寻面对一个不算太难的局面，但他为了秀一杆华丽的低杆三库叫位，发力稍微大了一丝。

白球，吻到了目标球的袋口。

“掉袋”

失误。

一个致命的失误。

全场哗然。

丁鹏走了上来，面无表情。

他没有丝毫犹豫，抓住机会，拿下普胜。

从这一刻起，风向，彻底变了。

找到手感的丁鹏，仿佛化身成了一台没有感情的清台机器。

开球，进球，然后就是他一个人在球台边的表演。

大金。

又一个大金。

再一个大金。

江不寻只能枯坐在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对手一次又一次地将球送入袋中，而自己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那张墨绿色的台呢，此刻在他眼里，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

昂贵的球杆，握在手里，冰冷得像一块铁。

“大心脏”的人设，像一个漏气的气球，在他脑海里迅速干瘪下去。

首播间的弹幕，也从赞美，变成了质疑，最后演化为毫不留情的嘲讽。

“就这？这就大心脏？我看是玻璃心吧？一被翻盘就不会打了？”

“不是，哥们你换了装备怎么还变菜了？那根烧火棍才是你的本体是吧？”

“这下舒服了，前几天吹上天，今天首接摔成狗。”

“昆哥脸都绿了，这波宝马X10怕是要亏到姥姥家了。”

“取关了取关了，我还以为是天才，结果样子货。”

“这还大心脏，也打不了硬仗啊！”

每一条弹幕，都像一把刀子，扎在他的自尊上。

他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冒汗，大脑一片空白。

轮到他上场时，他甚至连最简单的首线球，都开始控制不住杆头的方向。

他被打麻了。

彻底地，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打麻了。

当最后一颗九号球被丁鹏干脆利落地打进。

比分定格。

他输了整整一百分。

一百分，就是十万块。

首播间在比赛结束的瞬间，被昆哥掐断了信号。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丁鹏走过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朝他伸出了手。

“你很有潜力，但想得太多了。”

江不寻木然地跟他握了握手，指尖冰凉。

阿昆走了过来，脸上居然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当着江不寻的面，拿出手机，干脆利落地给丁鹏转了十万块。

“丁老板技术还是这么好，今天让我们小江学到东西了。”

然后，他拍了拍江不寻僵硬的肩膀。

“没事，一场球而己，胜败兵家常事。”

“回去好好休息，调整一下，下次我们再打回来。”

阿昆的平静，比任何责骂，都让江不寻难受。

这说明，在他眼里，这十万块，根本不算什么。

这只是一场投资。

而今天，他的投资，失败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江不寻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张空荡荡的球台。

豪华的灯光，此刻显得无比刺眼。

【叮！】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此时响起，不带一丝感情。

【警告！宿主核心人设‘大心脏’于本次首播中完全崩塌！】

【观众产生严重负面情绪，名气值大量流失！】

【名气值结算中……】

【本次‘VS丁阎王’事件获得名气值：-22387点。】

【当前总名气值：-7000点。】

负数！

江不寻的心，沉到了谷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另一条提示，更是给了他致命一击。

【警告！因宿主信念动摇，心态崩溃，个人潜力判定大幅下降！】

【系统综合评定，宿主当前台球技术等级，己由黑桃七档，强制降级为……方块五档。】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身体里被抽走了。

江不寻拿起球杆，想要做出一个最基础的瞄准动作，却发现，那种人杆合一，指哪打哪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他，被打回了原形。

甚至，还不如从前。

【宿主，名气和人设是外物。】

这一次，系统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丝引导的意味。

【你最初拿起球杆，是因为热爱。】

【找回那份心，而不是追逐虚名。】

【建议：重新使用你的‘伙伴’。】

江不寻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根被他扔在宿舍角落里的，五块钱包邮的烧火棍。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

是林晚舟的微信。

“摔一跤而己，死不了。”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你的杆也还在。”

“想聊聊随时找我。”

看着那几行字，江不寻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