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寒刃咽冰十三载 青衫未识九阙潮

寒王府深处，世子寝殿。

冬夜深沉，寒风在王府高墙间呼啸，吹得檐角悬挂的冰棱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如同鬼魅的低语。

屋内，硕大的炭盆里只剩下几块暗红的余烬，勉强驱散着角落的寒意，却无法温暖整间空旷冰冷的寝殿。

厚重的锦缎帷幕低垂，将那张雕花大床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徐清源，那粒如同宇宙尘埃般渺小却又蕴含无穷秘密的源种，正悬浮在无形的虚空之中。

他冰冷的“目光”穿透凡俗的阻隔，落在床上那个年仅十岁的男童身上——寒王世子，赵珩。

这孩子蜷缩着，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锁着，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阴郁。

在徐清源的感知里，赵珩周身缭绕的气息稀薄而驳杂，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雾。

然而，这缕属于“天命反派”的本源气运，却顽强地、一丝一缕地增长着。

“稀薄…”

徐清源的意念冰冷而精确。

“但…”

“足够了。”

“相较蝼蚁。”

“己是深渊。”

“此刻…”

“正是锚定之机。”

源种微光收敛至极致。

化作一道比夜色更幽暗的影。

循着赵珩呼吸的微弱韵律。

悄无声息。

穿透那层薄弱的识海屏障。

如同水滴融入干涸的河床。

十三年。

寒王府的冰棱凝结又消融。

重复了十三轮。

赵珩在王府的明争暗斗中拔节生长。

身形颀长。

面容俊美。

眼底深处。

却沉淀着化不开的阴鸷与寒冰。

如同淬毒的匕首。

被刻意收敛在尊贵世子的表象之下。

唯有最心腹的老仆。

偶尔能窥见世子殿下独处时。

那近乎扭曲的恨意。

无声地啃噬着自己的指节。

徐清源深潜于赵珩识海最晦暗的角落。

如冰层下的暗流。

耐心地。

贪婪地。

汲取着那日渐滋长、带着毁灭与不甘气息的反派气运。

同时。

核心冰冷地运转。

将早己推演完毕、属于“赵珩”的“前世”剧本。

悄然编织。

时机己至。

意识核心骤然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幽光。

精准地刺入赵珩沉睡灵魂最脆弱的节点。

模拟出灵魂回溯、时空倒流的剧烈震荡！

“轰——！”

赵珩的意识如同被投入沸腾的油锅！

无数破碎、血腥、屈辱的画面。

蛮横地撕裂梦境！

涌入脑海！

——皇帝那张看似慈和、实则冷酷的脸！

——母妃被构陷巫蛊、赐下毒酒时绝望的眼神！

——自己像条丧家之犬被剥夺封号、圈禁高墙！

——心腹被一一剪除、屠戮殆尽的惨状！

——最后那杯御赐的、穿肠裂腹的鸩酒！

剧痛！

冰冷！

无尽的黑暗！

“呃…啊——！”

床榻上。

赵珩猛地弹坐而起！

双目圆睁！

瞳孔因极致的痛苦与恨意疯狂收缩！

额头青筋暴起如虬龙！

汗水瞬间浸透单薄寝衣！

心脏狂跳！

几乎要撞碎胸腔！

他剧烈地喘息。

如同离水的鱼。

双手死死抓住身下冰冷的锦缎。

指节因用力而惨白。

微微颤抖。

眼前。

是熟悉的、属于他少年时寝殿的雕梁画栋。

炭盆的余烬发出微弱的红光。

窗外。

是寒王府死寂的夜。

不是高墙圈禁的绝望！

不是心腹喋血的惨烈！

不是那穿肠裂腹的冰冷！

“这…”

赵珩的声音嘶哑干涩。

如同砂纸摩擦。

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瞬间。

所有“前世”的记忆碎片。

如同被无形的线串联。

清晰无比地在脑海中流淌而过。

带着刻骨铭心的痛与恨。

“哈…”

一声压抑的、如同夜枭般的低笑。

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笑声迅速放大。

变得尖锐！

变得癫狂！

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更充满了焚尽一切的怨毒！

“哈哈哈哈哈哈——！！！”

嘶哑的笑声在空旷冰冷的寝殿内炸开！

撞在墙壁上。

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

他猛地掀开锦被！

赤脚踩在冰冷刺骨的金砖地面上！

浑然不觉！

“天不亡我！”

赵珩仰头。

对着殿顶那片压抑的黑暗。

从齿缝里挤出字字泣血的嘶吼。

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天不亡我赵珩！”

“重来一世…”

他猛地攥紧拳头。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沁出血珠。

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只有复仇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涌！

“定要…”

声音陡然压低。

如同毒蛇吐信。

阴冷黏腻。

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刻骨的怨毒：

“千百倍地…”

“报复回来！”

他猛地转头。

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殿宇。

射向那金碧辉煌的皇宫深处。

那个端坐龙椅的身影！

“皇位…”

赵珩的嘴角咧开一个扭曲到极致的弧度。

露出森白的牙齿。

“是我的！”

“也只能是我的！”

殿外。

守夜的侍卫被那突如其来的癫狂笑声惊得一个激灵。

面面相觑。

眼中皆是惊疑不定。

无人敢靠近询问。

殿内。

赵珩胸膛剧烈起伏。

喘息渐渐平复。

眼中的疯狂火焰却未熄灭。

反而沉淀为更加幽深、更加冰冷的寒潭。

他缓缓抬起手。

看着掌心那几点猩红的血痕。

如同欣赏着复仇之路最初的祭品。

嘴角。

噙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鸷的笑意。

识海最深处。

那片无人能触及的绝对阴影里。

徐清源的源种幽光微闪。

冰冷地“注视”着赵珩灵魂中那因滔天恨意而熊熊燃烧、骤然勃发的反派气运。

一丝极其微弱。

却精纯无比的力量。

被悄然抽离。

融入源种核心。

那核心。

比在小石村剥离时。

又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与此同时。

千里之外。

灯火辉煌的京城。

状元府邸。

年方十六便己名动天下的沈青霄。

正于书斋秉烛夜读。

眉宇间温润如玉。

气度沉凝。

周身似有淡淡的、令人心折的辉光流转。

浑然不觉。

一粒曾寄宿于他灵魂的“尘埃”。

己悄然在另一片充满毁灭的土壤里。

种下了搅动风云的种子。

命运的齿轮。

在寒王府那声阴鸷癫狂的笑声中。

悄然偏移。

发出沉重而冰冷的咬合之音。

京城，新科状元府邸。

朱漆大门上的喜联墨迹尚新，透着喜庆。

府内，沈青霄换上了崭新的七品官服，青色的布料衬得他身姿挺拔，眉宇间虽带旅途倦色，却难掩初入仕途的沉稳与内敛。

他终于将父母和两位忠厚的兄长安顿妥当，这座皇帝赏赐的宅子不算奢华，但清雅宽敞，足够一家人在京城安居。

看着父母小心地抚摸着光洁的廊柱，兄长们新奇地打量庭院，沈青霄心中暖流涌动，十年寒窗苦读，终究没有白费。

翌日清晨，金銮殿。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影子。

文武百官按序肃立，殿内鸦雀无声，唯有御座旁香炉升起的青烟袅袅浮动。

皇帝端坐龙椅，冕旒珠帘后的目光扫视着殿下。

“翰林院修撰，沈青霄。”皇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带着帝王的威仪。

沈青霄心头一凛，立刻出列，趋步上前，在御阶之下深深叩拜，额头触及冰凉地面，声音清朗：“臣在！”

皇帝的目光落在这位新科状元身上，语气似乎缓和了一分：“少年登科，姿仪清越，更难得才学出众，国之栋梁。

望你恪尽职守，不负朕望，为国分忧。”

沈青霄恭敬回应，声音坚定：“臣沈青霄，谢陛下隆恩！

定当竭尽所能，肝脑涂地，报效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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