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镜骸与厄里斯的三重雪

圣诞节的深夜，城堡沉浸在节日后的宁静中。纽盖特正独自在一条偏僻的走廊里漫步，消化着与麦格教授互赠礼物的温馨，以及内心深处对亲生父母挥之不去的思念。就在这时，他听到前方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就在这里面，罗恩！我保证，它真的很神奇！”是哈利·波特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秘密的兴奋。

“好吧，好吧，但费尔奇或者皮皮鬼随时可能……”罗恩的声音充满顾虑。

纽盖特好奇地走近拐角，只见哈利和罗恩正站在一扇半开的废弃教室门前。哈利手里还拿着一件闪烁着水波光泽的织物——隐形衣。

“纽盖特？”哈利看到他也有些意外，但随即热情地压低声音招呼道，“嘿，快过来！我们发现了一个……一个很特别的东西！”

罗恩看起来有点不情愿多一个人知道，但哈利己经让开了门口。纽盖特的好奇心被勾起，跟着两人走进了教室。

巨大的厄里斯魔镜矗立在房间中央，华丽的镜框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神秘莫测。

“就是它！”哈利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难以言喻的渴望，“厄里斯魔镜！它能让你看到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他迫不及待地站到镜子前，脸上立刻绽放出无比幸福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最珍贵的宝藏，嘴里喃喃着：“爸爸妈妈……还有好多亲人……”

罗恩好奇地凑过去，挤在哈利旁边，伸长脖子看向镜中。“哇哦！”他发出一声惊叹，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我看到我了！我成了魁地奇队长！手里还举着魁地奇杯！我是男生学生会主席！还赢得了学院杯……嘿，我还比双胞胎高！” 罗恩兴奋地指指点点，但看了一会儿，那股兴奋劲儿似乎就过去了，他挠了挠头，退后一步，嘟囔着：“嗯……是挺酷的，不过……好像也就那样？” 他显然没有像哈利那样被深深吸引。

“纽盖特，你也来看看！”哈利招呼道，眼睛还舍不得离开镜面。

纽盖特的心跳加速了。他渴望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巨大的魔镜前。

镜中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了自己，但比现在更高大、更健康，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眼神明亮而充满活力，周身没有任何压抑的黑雾。他的身边，站着克里斯汀，她笑得温暖而明媚。他们周围，贾斯汀、厄尼、汉娜、苏珊、哈利、罗恩、赫敏……所有朋友都在欢笑着。

而在人群的稍后方，站着两个身影。

母亲：那是一位他从未见过却感觉无比亲切的夫人。她有着柔和的深棕色长发，面容温婉美丽，眼神充满了慈爱和温柔的光芒。她正对着他微笑。这是他内心深处对“母亲”最美好的臆想。

父亲：这个身影则要模糊得多。他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身形挺拔，穿着一件样式奇特的、深色的长外套（纽盖特无法分辨具体样式）。他有着一头淡金色的头发，但只展现出一个背对着镜头的、轮廓分明的背影，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傲和力量感。他仿佛正站在一个高处（悬崖或塔楼边缘？），眺望着远方，并没有转身看向纽盖特。这个背影给他一种既陌生又莫名悸动的感觉，仿佛连接着某种遥远而强大的血脉，但具体是谁，他毫无概念。这个模糊的金发背影，仅仅是纽盖特潜意识中对“强大父亲”的投射，与任何真实人物无关。

巨大的幸福感和难以言喻的悲伤同时击中了他。他贪婪地看着镜中的景象，看着臆想中母亲温暖的笑容，看着克里斯汀难得的明媚笑靥，看着朋友们毫无阴霾的快乐，还有那个代表着“力量与来源”的模糊父亲背影……他完全沉浸在这虚幻的幸福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边的哈利和罗恩。哈利也同样深陷在镜中与父母团聚的幻象里，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呆呆地站在镜前，脸上带着迷醉而满足的表情。

罗恩看着两个像丢了魂一样的伙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靠在墙边：“我说……你们要看到什么时候？这镜子是挺有意思，但看久了也就那样吧？我们该回去了，万一被费尔奇抓到……”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深夜游荡，欣赏厄里斯魔镜？真是别致的圣诞消遣。”

三人同时一惊，猛地回头！只见阿不思·邓布利多校长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带着洞察一切的了然和一丝温和的责备。

哈利和罗恩吓得脸色发白。纽盖特也从幻梦中惊醒，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恍惚。

“教……教授！”哈利结结巴巴。

“我们只是……只是……”罗恩语无伦次。

邓布利多缓步走进来，目光扫过巨大的魔镜，最终落在三个男孩身上，尤其是在纽盖特和哈利脸上多停留了一瞬。“不必惊慌，孩子们。圣诞假期，城堡的管理会宽松一些。不过，夜游终究是违反校规的。” 他的声音平和，没有苛责的意味，反而带着一种长辈的宽容。

他走到魔镜前，目光深邃地凝视着镜面。“厄里斯魔镜，”他缓缓开口，声音仿佛带着古老的回响，“展现人内心深处最迫切、最强烈的渴望。它不提供知识，也不显示真相。人们在它面前看到的是他们最渴望拥有的一切，无论是可能实现的，还是……永远无法企及的。”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纽盖特和哈利，“它带来的快乐是虚幻的，但诱惑力却无比强大。沉溺其中的人，会日渐憔悴，脱离现实，最终只活在虚幻的梦想里，荒废了真实的生命。”

邓布利多的目光温和地注视着纽盖特：“纽盖特，我看到了你镜中的渴望：健康、友情、亲情、爱……还有一个模糊却强大的背影，那想必是你对‘父亲’的期许。” 邓布利多的目光掠过镜中那个模糊的金发背影时，没有任何特殊的停顿或异样。那个背影只是一个轮廓模糊的、带着力量感的男性形象，世界上有无数背影像格林德沃的人，这并未引起邓布利多的警觉或联想。 “这些都是非常美好、值得为之奋斗的愿景。”

他又看向哈利：“哈利，你看到的是父母的爱与团聚，那是你应得却失去的珍宝。”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三人：“但是，孩子们，沉溺于虚幻的梦想，而忘记现实的生活，这是毫无益处的。镜中的景象再美好，也无法替代你们亲手去创造、去争取的真实未来。幸福不是从镜子里看到的，而是在现实世界中，通过努力、勇气、爱和牺牲去赢得的。”

罗恩忍不住好奇地问：“教授……您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邓布利多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一丝孩童般的顽皮和深不可测的智慧：“我？我看到自己拿着一双厚厚的羊毛袜。袜子永远不够穿，圣诞节来了又去，我一双袜子也没有收到。人们坚持要送书给我。” 他耸耸肩，仿佛这是一个轻松有趣的小烦恼。

哈利和罗恩对这个答案感到有些意外和困惑，纽盖特也觉得有些奇怪（羊毛袜？），但邓布利多的语气如此自然，让人无法质疑。他慈祥地挥挥手：“好了，好奇心满足了。明天，这面镜子将被移走，安置到别处。它太危险了。现在，回去休息吧。记住今晚看到的，让它成为你们前进的动力，而不是逃避现实的港湾。真正的幸福，在你们的脚下，在你们的手中，在你们选择去拥抱的现实生活里。”

哈利和罗恩如蒙大赦，连忙点头，拉着还有些恍惚的纽盖特匆匆离开了废弃教室。

当三个男孩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废弃教室里只剩下邓布利多一人时，他脸上那温和的、带着一丝顽皮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如同潮水般褪去。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再次走到厄里斯魔镜前。

月光透过高高的窗户，冰冷地洒在镜面上，也照亮了邓布利多无比苍老和疲惫的面容。镜中，没有羊毛袜。

镜中映出的，是戈德里克山谷的夏天。

两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并肩站在灿烂的阳光下，金发与红褐色的头发在风中轻扬。年轻的阿不思·邓布利多脸上带着他此生从未有过的、意气风发、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眼神里充满了智慧的火花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而他身边那位金发青年（盖勒特·格林德沃），面容英俊得近乎锐利，嘴角挂着睥睨天下的、充满诱惑力的笑容，眼神炽热而狂妄，仿佛整个世界都己在他脚下。他们靠得极近，手臂似乎不经意地触碰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天才相遇的共鸣、燃烧的野心和……那份被岁月尘封、却从未真正熄灭的、复杂而致命的情感羁绊。

邓布利多静静地凝视着镜中的幻影，那双湛蓝的、洞悉世事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无边的痛苦、深沉的悔恨、无法磨灭的怀念以及一种刻入骨髓的孤独。他放在长袍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握住了老魔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镜中那美好得令人心碎的夏日幻影，与现实中这位须发皆白、肩负着沉重责任的老人，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许久，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仿佛承载了跨越半个世纪的重量。邓布利多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镜中那虚幻的夏日阳光和金发青年的身影己消失不见，只剩下他自己孤寂的倒影。他转身，银白色的身影没入走廊的黑暗之中，仿佛带走了一个时代所有的激情与错误，只留下无尽的沉默。圣诞夜的魔法，在真实与虚幻、谎言与真相的交织中，为迷途的少年们指明了前行的道路，却也将最深的秘密与伤痛，永远封存在了那面古老的魔镜里。纽盖特握紧了口袋里克里斯汀送的龙皮手套，感受着新袍子的温暖，将镜中那个模糊的父亲背影和温柔的母亲臆想深埋心底，化为前行的力量，浑然不知自己渴望的模糊背影，竟与校长镜中那无法言说的痛楚，有着某种遥远而神秘的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