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暗流涌，窥金珠

“磨蹭啥呢！下一个！”

守关军校的鞭子在空中炸响，抽在泥地里溅起一蓬污点！

流民像受惊的羊群，互相推搡着往前挪。

空气里那股汗骚臭混着马粪味，熏得人脑仁疼。

裴炎的脸埋进破破烂烂的领子，佝偻着腰，尽量让自己缩得更小些。

肩膀那处烫焦了的伤疤被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一跳一跳地钝痛。

可他眼角的余光，却像甩不掉的铁钩子，死死钉在关卡旁的那辆黑棺材上！

边令诚的马车，离得不远！

车厢黑沉沉，像块吸走了所有光线的老坟碑。

咣当！

前面一辆装满箱笼的宫车刚过一道坎，车身颠得厉害，箱笼里的瓶瓶罐罐咣当乱响。

那辆黑棺材呢？

稳稳当当地停在原地。

可就在那轻微的震荡里……一声极其别扭的闷响！

嗡…嗡…像是什么厚重、整块的东西在坚硬的车厢底板深处轻微撞了一下，沉闷得发空！

跟那些瓷器叮当脆响，完全不是一个调门！

轮子，那几颗沉重的大木轮子，死死压在泥地里，印子压得比其他车深一大截，连拉车的好马，腿弯都微微打着颤，显然吃力！

这黑棺材……肚子里装的不是软货，是铁疙瘩？！

他的心一下子吊到嗓子眼。

马车旁边那几个内侍太监打扮的，脸板得像块冻透的石头。

可中间那个领头的，尖下巴微微抽动了一下，贼亮的眼珠子飞快地扫过正在盘查的禁军队正。

队正也皱着眉，不耐烦地冲他甩甩手，意思是：别挡道，赶紧滚！

尖下巴太监的薄嘴唇蠕动了两下，像是想辩驳什么，最终只是朝着旁边一个同伴极其轻微地歪了下头。

那同伴立刻弓着腰，脚步放得又轻又快地凑近守卫队正。

借着人流喧嚣和车马嘈杂的掩护，飞快地从袖笼子里摸了点什么东西，塞进了队正手里！

队正的手指在手掌里飞快一搓，一抹在昏黄光线下微不可察的金色反光一闪即没！

他攥紧拳头，脸色纹丝不动，只是冲那黑棺材方向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堆碍眼的垃圾：“好了好了！快走快走！”

尖下巴太监嘴角扯出一个极其短暂，带着讽刺的弧度。

枯瘦的手指朝马夫一勾，车夫鞭子甩开！

沉重的马车轮子艰难地碾出深深的辙印，缓缓向前移动！

那几个内侍像护崽的毒蛇，迅速围拢，紧贴着车身走动！

眼看就要混入前方乱哄哄的车流！

【叮！正在扫描关键目标！】

裴炎脑子里那个冰冷的索命鬼音毫无预兆地炸开！

【目标确认！启动‘香囊’内部结构探测！——仅此一次！】

嗡——！

仿佛一只冰冷的手猛地伸进天灵盖，狠狠搅动，剧痛苦比肩上烫伤的痛楚还要钻心刺骨！

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攫取了他所有的感知，视线里的世界天旋地转，模糊、溶解！

下一瞬，那辆沉重的黑色马车，在他扭曲变形的视野中猛地“融化”！

剥离了所有漆皮木板，只剩下一个由无数惨白线条构成的巨大、空洞、透明的框架。

而框架核心，像被无形的刀子剖开！

外层，是正常载物的空间，堆着些寻常的木箱子行李！

内里，赫然隐藏着一个巨大，与车厢轮廓几乎完全吻合的夹层！

那夹层里面，没有布料，没有珠宝盒！

而是塞满了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的长条金属箱子，整整齐齐，码得密不透风，每一个都散发着幽幽的暗沉光泽！

那形状……那尺寸，裴炎脑子里瞬间跳出两个字——金砖！

大块的金砖！

金属箱子间隙，还卡着几个细长、线条流畅、结构异常精密的檀木盒子！

盒子材质本身并不值钱，可那精巧的锁扣和整体的长度比例……绝非寻常物品！

嗡！

探测结束，幻象瞬间消失，眼前重新恢复喧嚣混乱的关卡！

那辆黑马车正在前面缓慢移动，但裴炎的心脏却像被冰坨子狠狠砸中！

金砖！

大量的金砖！

还有那几个……藏着什么东西的盒子？！

杨国忠！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

潼关前线饿殍遍地，二十万将士冻饿而死！

哥舒翰被逼出关送死，杨国忠却在长安独掌相权，搜刮天下之财，私蓄惊天之富？！

“擅权误国，私蓄珍宝”！

这罪名，难道是……真的？！

边令诚……这条毒阉！

他押送的……是杨国忠的脏财？！

抄家夺命前的……秘密转移？！

还是……这条毒蛇私自截留的……催命钱？！

这些东西在即将爆发兵变的马嵬驿现身……就像一根滋滋燃烧、沾满火油的引信，被投进了堆积如山的干柴里！

兵变，杀杨国忠，这是借口？

还是……有人早就盯上了这车里的东西？！

这时，后背被李铁猛地捅了一下！

“盘查！”守关卡的大头兵粗暴的吼叫就在耳边，蒲扇般的手伸过来就要扯裴炎的肩头——那里包着厚布，还透出新鲜草药糊糊的绿汁！

“军爷！军爷！”老孙尖利地嚎哭起来，像个老鸨子一样猛地扑过去，死死抱住那士兵的胳膊，鼻涕眼泪糊了对方一袖子，“我苦命的老娘啊！死在山沟里了！尸骨都没收啊！”

他干嚎的声音掩盖了士兵的叫骂。

裴炎借这瞬间的混乱，赶紧垂头弓腰，用破袖子死死捂住肩膀药膏那块。

士兵骂骂咧咧地甩开老孙，胡乱推了他们几个一把：“滚！下一个！”

像是被浪头推出去的枯木，终于挤过了那道用刀枪铸就的鬼门关！

前方，马嵬驿！

黄昏惨淡的光线下，只看见一片巨大，黑压压的混乱轮廓！

数不清的帐幕像肮脏的蘑菇般胡乱支棱着，宫车辎重挤得水泄不通！

人！

到处都是人！

绝望麻木的宫人奴仆，如同惊弓之鸟聚拢在一起的官员家眷，疲惫不堪却又凶神恶煞的禁军卫兵！

恶臭更浓，无数人畜的排泄物堆积在临时形成的“营沟”里，被无数泥脚踏碾，在秋风中发酵出令人作呕的恶气。

哭声、尖叫声、叫骂声混成一片无休止的噪音，嗡嗡地撞击着耳膜。

如同一个巨大，流脓的痈疮！

裴炎几人像被扔进了沸水里的小虾米，艰难地在挤挤挨挨的破马车缝隙里找下脚的地方。

好不容易寻了个破庙塌了一半的犄角旮旯，地上全是湿漉漉的烂草，一股子牲畜粪便的骚气。

人刚瘫坐下来。

轰——！！！

毫无征兆，地动山摇的咆哮猛地从关卡方向炸响，冲破了暮色！

不像人声，像千万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同时发出的嘶吼！

“诛国贼——！！！”

“清君侧——！！！”

“诛——杨——国——忠——！！！”

兵变！！

真的爆了！！

声音撕裂了浑浊的空气，裹挟着无穷的暴虐和杀气，如同山洪决堤般向着整个驿馆废墟席卷而来！

靠近关卡方向那些乱哄哄的帐篷群、拥挤的宫车车队，瞬间像被投入巨石的蚁巢，炸了窝！

尖叫声，哭喊声，马匹受惊的嘶鸣声，刀剑碰撞的脆响，瞬间连成一片滔天巨浪！

烟尘猛地腾空而起，黑压压的人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狂暴的潮水，疯狂地冲击，撕裂着关卡禁军组成的单薄堤坝！

火光，己经零星地跳动起来，像地狱突然撕开了口子！

“杨国忠……死定了！”裴炎靠在冰冷的断墙上，嘶哑的喉咙里挤出这句。

【目标：趁乱追踪边令诚马车（方向：太子行在）！】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股冰冷的狂热！猛地扎进裴炎的神经！

【奖励：太子李亨护卫薄弱点分析图（部分）！】

地图？！

太子的护卫图？！

裴炎猛地撑首身体，眼珠子瞪得溜圆！

太子，李亨！！！

那辆沉重的黑马车……刚刚通过了关卡……首奔……那个方向！

那股汹涌，杀戮的乱兵潮侧翼……烟尘相对稀薄些的地方！

那里隐约能看到一队衣甲相对鲜明，沉默地拱卫着一座略大帐幕的士兵！

马车的影子，正像一道贴着地面疾驰的鬼影，疯狂地撞开惊惶逃窜的宫人。

碾过散落的箱笼。朝着那座大帐，一头扎了过去！

目标——太子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