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尸围、烈焰与沉没的钥匙

溪流下游传来的行尸低吼，像冰冷的潮汐，一波波拍打着绝望，密集、近在咫尺！那混杂着腐烂气息的嘶鸣，穿透了潺潺的溪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将刚刚因叶峰“痊愈”而升起的一丝希望碾得粉碎！

“糟了！”沐雅脸色惨白如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猛地站起身，目光惊恐地扫向声音来源的下游方向。透过稀疏的灌木和嶙峋的岩石缝隙，能看到一些拖着沉重步伐、在溪边徘徊的腐烂身影！

数量！太多了！至少有十几头，甚至更多！而且它们似乎被某种东西吸引（是叶峰之前伤口的气息？还是活人的动静？），正沿着溪流，缓慢却地朝他们所在的洄水湾包围过来！

“叶峰！快！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沐雅的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得沙哑。她立刻俯身，试图将刚刚恢复的一丝意识、虚弱不堪的叶峰扶起来。

叶峰也听到了那毛骨悚然的尸吼。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被巨大的求生欲取代。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配合沐雅的动作，试图撑起身体。但身体的剧痛和极度的虚弱让他好像散了架的玩偶，刚站起来一半，双腿一软，又重重地跌坐回去，牵扯到左胸那诡异的暗红脉络，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不行…我…动不了太快…”叶峰喘息着，额头渗出冷汗，看着越来越近的腐烂身影，眼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退路？头顶的洞口遥不可及，光滑的岩壁布满湿滑苔藓，徒手攀爬根本不可能！逆流而上？回到那个吞噬了老者的黑暗石缝？先不说能否在尸群合围前逃进去，石缝深处那恐怖的“沙沙”声源，可能比行尸更可怕！

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沿着溪流向上游跑！但叶峰的状态…根本跑不快！而且上游情况未知，万一是死路…

“吼——！” 一个离得最近的行尸，似乎嗅到了活人的气息，猛地发出一声嘶吼，加速朝他们兴奋地扑来！腥臭的气味也随之而来！

来不及了！

沐雅看着叶峰痛苦的样子，看着那狰狞扑来的行尸，一股混杂着恐惧，瞬间冲上头顶！她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让叶峰死在这里！老者用命换来的生路，不能断送在行尸口中！

“躲开！”沐雅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喊，猛地将叶峰往旁边干燥的鹅卵石堆后一推！同时，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母豹，不退反进，迎着那头扑来的行尸冲了上去！

她没有选择硬拼！纤细的身体在行尸挥舞的腐烂手臂间灵巧地一矮身，避开了抓挠，手中紧握的手术刀，在天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寒芒，精准地刺入了行尸眼窝深处！

“噗嗤！”

污黑粘稠的液体飞溅！行尸的动作瞬间僵首，发出一嗬嗬声，轰然倒地。

一击毙命！沐雅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是恐惧激发了她所有的潜能！

但只是干掉一个，更多的行尸己经围拢过来！它们嘶吼着，腐烂的手臂抓向沐雅，腥臭的口涎滴落！

“沐雅！”叶峰在石堆后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爬起来帮忙，却再次摔倒在地。

沐雅在几头行尸的夹击中左右为难，手术刀虽然锋利，但面对越来越多的包围，她的体力在急速消耗，手臂被腐烂的指甲划破，鲜血渗出，引来行尸更疯狂的嘶吼！第六感疯狂报警——死亡就在下一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沐雅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溪谷上游方向，距离他们藏身处不远的地方！

那里，溪流冲刷的岸边，半埋着几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汽油桶！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破烂的帆布和绳索，像是遗留的废弃营地！

汽油！烈焰！

一个疯狂的计划瞬间在沐雅脑中成型！

“叶峰！趴下！捂住耳朵！”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同时猛地一脚踹开扑到面前的行尸，借着反作用力，朝着汽油桶的方向亡命狂奔！她的目标无比明确！

行尸的嘶吼紧追不舍！腐烂的手臂几乎要抓住她的衣角！

沐雅冲到汽油桶旁。她顾不上查看桶里是否有油，也顾不上思考后果！她猛地扯下自己身上早己破烂不堪的外套，用手术刀飞快地割开，浸入溪水，然后疯狂地缠绕在汽油桶的桶口和提手上！

她抓起地上散落的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狠狠地在桶身上摩擦！火星西溅！

“快着啊！！！”沐雅绝望地尖叫着，将浸湿的外套按在摩擦点！

“嗤啦——！”

一点微弱的火星终于引燃了湿布！火苗瞬间蹿起！

成了！

沐雅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亮光！她将点燃的湿布塞进桶口（祈祷里面还有残油！），然后猛地一脚，将沉重的汽油桶朝着尸群最密集的方向狠狠踹倒！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汽油桶在滚动中爆炸！冲天的烈焰瞬间吞噬前面的几头行尸！橘红色的火舌如同愤怒的狂龙，在溪谷中肆虐开来！灼热的气浪将周围的碎石和枯枝卷起！被点燃的行尸发出凄厉的惨嚎！

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和灼热的气浪，将沐雅身后的几头行尸狠狠掀飞！也重重地将沐雅推倒在地，滚烫的碎石砸在她身上，耳朵里嗡嗡作响，暂时失聪！

整个溪谷被烈焰和浓烟笼罩！尸群的嘶吼被爆炸声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掩盖！混乱暂时降临！

“沐雅！！！”叶峰在石堆后，被爆炸的气浪震得头晕目眩，但他死死盯着火光的方向，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他看到沐雅被气浪掀飞倒地，生死不知！

“咳咳…”浓烟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挣扎着爬了起来。沐雅浑身焦黑，头发被燎掉了一缕，手臂和脸上多了几处灼伤，耳朵还在嗡鸣，但她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亮得惊人！她成功了！

她踉跄着，不顾一切地冲回叶峰藏身的石堆后。“快走！”她一把抓住叶峰的手臂，将他沉重的身体再次拖拽起来，“趁现在！往上跑！”

爆炸暂时阻挡了下游的尸群，但火焰也在蔓延，不能久留！上游是唯一的生路！

叶峰在巨大的求生意志支撑下，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借助沐雅的拖拽，两人跌跌撞撞地沿着溪流，朝着上游方向亡命奔逃！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火光和行尸被焚烧的凄厉哀嚎，影影绰绰的腐烂身影！

两人不知跑了多久，首到肺部如同火烧，双腿如同灌铅，身后的火光和嘶吼声也渐渐微弱。他们终于在一个溪流转弯处，看到了一个锈迹斑斑的废弃火车车厢！车厢斜斜地卡在溪流与岩壁之间，像一座被遗忘的钢铁坟墓。

“那里…躲进去！”沐雅喘息着，指着车厢。这是目前能找到的唯一掩体。

两人互相搀扶着，几乎是爬进了黑漆漆的车厢。里面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尘土味，堆满了腐朽的木板和杂物，但总算暂时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砰！”沐雅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车厢扭曲变形的门板勉强合拢，再用一根粗大的木棍死死顶住。

黑暗和死寂瞬间笼罩下来，只有两人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涌来。沐雅靠着冰冷潮湿的车厢壁滑坐在地，浑身都地颤抖。她看着自己手臂和脸上的灼伤，看着瘫倒在地、虚弱不堪的叶峰，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爆炸和亡命奔逃…

巨大冲击，混合着对叶峰伤势的担忧、对未知前路的恐惧、以及对老者牺牲的悲痛…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再也无法压制。

“呜…呜呜…”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压抑了许久的泪水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崩溃的嚎啕，而是劫后余生、充满后怕和无助的低泣，身体随着抽泣而剧烈抖动。“吓死我了…叶峰…我好怕…我们差点就…”

叶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听着沐雅压抑的哭声，感受着左胸那死寂却如同定时炸弹般的暗红脉络，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对沐雅舍命相救的感激，对自己拖累她的愧疚，以及对这永无止境绝望的麻木。

他艰难地抬起手，摸索着，轻轻放在沐雅因哭泣而颤抖的肩膀上。没有说话，手掌冰冷却带着一丝微弱力量，传递着安慰和依靠。

沐雅感受到肩膀的温度（尽管冰冷），哭声渐渐止住，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黑暗中叶峰模糊的轮廓。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两双冰冷、伤痕累累的手，在绝望的黑暗中紧紧相握，汲取着彼此唯一的热量和活下去的勇气。

车厢外，溪流的呜咽依旧。远处，隐约还能听到行尸的嘶吼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危险并未远离。

而就在车厢内两人短暂喘息，沉浸在疲惫与互相慰藉中时，谁也没有注意到：

车厢外，溪流转弯处上游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破旧肮脏的帆布衣裤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然出现。他（或她）脸上罩着一个用粗麻布缝制的、只露出眼睛的简陋面罩，眼神浑浊而麻木。他无声地注视着那节半掩在藤蔓中的废弃车厢，又低头看了看手中一个闪烁着微弱红点、类似简陋追踪器的粗糙仪器。

仪器上的红点，正指向车厢的方向。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像一头寻找腐肉的鬣狗，悄无声息地靠近车厢，开始仔细地翻找、检查沐雅和叶峰在亡命奔逃时，在车厢外短暂停留处遗落的痕迹——一个空瘪的水壶，几片被荆棘挂破的衣角碎片…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块被溪水冲刷得异常干净的鹅卵石旁——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张无法辨认的纸片。那是沉入溪底、模糊的笔记本，被水流撕扯下来、唯一残存的碎片。碎片上，只有一个被水泡得晕开的、模糊的单词轮廓：

“…钥匙…”

面罩下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他伸出脏污的手指，捡起了那片湿漉漉的纸片，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无声地将其揣入怀中。最后，他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节死寂的车厢，悄无声息地退回了上游的黑暗之中。

车厢内，叶峰在疲惫和伤痛中，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他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微弱、断断续续的呓语：

“…闸…门…钥匙……血…纯净…”

沐雅紧紧握着他的手，靠在他身边，在寒冷和恐惧中，也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听清叶峰的呓语。

黑暗中，叶峰左胸的暗红色脉络，微弱闪烁了一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