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心跳捕食者

叶峰那双骤然睁开的眼睛，没有高烧的浑浊，反而亮得惊人，如同两簇在绝望灰烬中骤然点燃的幽火！瞳孔深处是剧烈痛苦灼烧后的残烬，但更深处，是一种让沐雅莫名的心惊！

叶峰的视线并没有看向沐雅，也没有看林烬，而是死死锁定在地面扭曲的金属碎片上——那是某个货箱崩裂的残骸，边缘在应急灯下闪着寒光。

“叶峰…？” 沐雅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她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滚烫得吓人，却蕴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力量。她试图安抚他，“别怕，我们…”

她的话音未落，叶峰猛地挣脱了她的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灼热的风！他像一头濒死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整个身体扑向那块金属碎片！

“不——！” 沐雅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叶峰抓住了碎片！尖锐的边缘瞬间割破了他的掌心，暗红的血珠渗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淬毒的冰冷和刻骨的嘲弄，迎上了林烬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听…心跳？” 叶峰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在喷吐着火星，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挑衅。他嘴角咧开一个惨烈而扭曲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对自身、对敌人、对这无情世界的极致嘲弄。“那就…让它们…听…这个！！”

话音未落！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块尖锐冰冷的金属碎片，狠狠地刺向自己那条未受伤的大腿外侧！

噗嗤！

一声沉闷而令人震惊的撕裂声，在死寂的储藏室里炸开！远比针头刺入血管的声音更粗暴，更原始，更充满了自我毁灭的意味！

“呃啊——！” 剧痛让叶峰的身体像被高压电击中剧烈地弓起！喉咙里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惨嚎！鲜血瞬间从撕裂的皮肉和血管中泉涌而出，染红了他破烂的裤腿，迅速在地面积聚成一滩刺目的猩红！

但这声惨嚎之后，是令人窒息的死寂。叶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豆大的冷汗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疯狂涌出，他死死咬住下唇，首到鲜血渗出，强行将那能刺穿耳膜的痛呼咽了回去！他像一尾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地喘息，试图用肺部贪婪攫取的空气，来对抗那足以撕裂神经的剧痛。他紧闭双眼，额头青筋暴跳，整个身体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高速颤抖——他的肉体极其痛苦，强行压制因恐惧、愤怒和药物而疯狂擂动的心脏！

沐雅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她看着叶峰腿上涌出的鲜血，看着他那因剧痛而扭曲变形，发出声音的脸，巨大的心痛像海啸般将她吞没，让她瞬间窒息。眼泪决堤而出，模糊了视线。她下意识地想要扑过去按住那可怕的伤口，想要替他承受这份痛苦。

“叶峰！不要！你疯了吗？！” 她破碎的哭喊带着绝望的嘶哑。

然而，就在她动身的刹那，另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林烬！

在叶峰抓起碎片的瞬间，他眼中那万年不变的冰封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冷酷和嘲弄，而是闪过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震撼！那是对叶峰这股对自己都如此狠心的意志力的意外触动。仿佛看到了某种…熟悉的、属于黑暗世界的影子。

但这丝震撼稍纵即逝，被更深的冰寒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决断所覆盖！

就在叶峰的碎片刺入大腿、鲜血喷溅而出的同一秒，林烬动了！他手中的战术匕首如同他意志的延伸，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一种冷酷，寒光一闪，狠狠地、干净利落地划过了自己左手的手腕！

不是试探，不是警告，是真正的、深可见骨的切割！

嗤——

温热、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鲜血，如同开闸的洪流，瞬间从林烬手腕狰狞的伤口中喷涌而出！那鲜血的量远超叶峰腿上的伤口，带着生命的滚烫温度，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然后沉重地滴落在地面，发出令人心惊的“嗒…嗒…”声，迅速汇聚成更大的一滩。

沐雅彻底惊呆了！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理解的极限！一个男人用自残来压制心跳，另一个男人…竟用放血来吸引怪物？！这疯狂惨烈的自救（或互害？）方式，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她的认知上！

林烬甚至都没有看自己喷涌的伤口一眼。他那双染血的眼睛，死死盯住通风口的黑暗。幼虫的嘶鸣声因为新鲜浓烈的血腥味而陡然变得尖锐、兴奋！拍打管壁的声音更加密集、更加靠近！

“带他走！” 林烬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撕裂空气的急迫感，猛地砸向呆滞的沐雅，“左转！通道尽头有梯子！快！！” 他的命令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话音未落，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起，然后朝着通风口的方向，爆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挑衅与血腥气息的怒吼！那吼声不是为了壮胆，而是为了将自己的位置，毫无保留地暴露给管道里那些嗜血的幼虫！

“来啊——！！杂碎们！开饭了——！！！”

这声怒吼，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彻底点燃了管道内的疯狂！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和抓挠声如同潮水般涌来！通风口的铁丝栅栏开始剧烈地晃动！

“走啊——！！” 林烬背对着他们，再次嘶吼，声音因为用力而撕裂，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催促。他高大的身影挡在通风口的方向，左手低垂，鲜血如注般流淌，右手却稳稳地举着改装弩，箭头死死锁定着即将被突破的栅栏。那染血的背影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如同一座沉默的堤坝，毅力地挡在汹涌而来的死亡浪潮之前！

沐雅的心脏被这惨烈的一幕攥得生疼！巨大的恐惧、对叶峰的心痛、对林烬行为的极度困惑和那无法言喻的震动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崩溃。但林烬那声嘶力竭的“走啊！”，以及通风口传来的恐怖声响，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穿了她的茫然！

活下去！

她猛地回过神，泪水混合着汗水灰尘模糊了视线，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扑到叶峰身边，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滚烫的手臂，试图将他沉重的身体从地上拖起来。

“叶峰！起来！走！快跟我走！”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叶峰的身体因为剧痛和强行压制心跳而异常沉重，每一次拖动都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大腿伤口涌出的鲜血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沐雅咬紧牙关，感觉自己的手臂和肩膀都要被撕裂。她不敢回头看林烬，不敢看那不断滴落的鲜血和随时可能被突破的通风口。她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一点：拖着他，向前！向左转！找到梯子！

储藏室深处狭窄的通道入口，像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洞，近在咫尺，又仿佛遥不可及。沐雅拖着叶峰，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面和粘稠的鲜血上，发出沉重而绝望的脚步声。身后，是林烬压抑的喘息、弩箭上弦的轻微“咔哒”声、以及越来越近、越来越疯狂的怪物嘶鸣！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水的酸味、灰尘的腐朽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命运被推向深渊的绝望感。

叶峰在剧痛的间隙勉强睁开一丝眼缝，模糊的视线越过沐雅颤抖的肩膀，看到了那个挡在怪物与黑暗之间的、正在流血的背影。那背影宽阔，却透着一股孤绝的悲怆。一丝极其复杂、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绪——是恨？是决意？还是…一丝荒谬的悲凉？——在他痛苦燃烧的眼底一闪而逝，随即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通道入口的阴影终于将两人吞没。身后储藏室的主空间里，传来了铁丝栅栏被彻底撕裂的刺耳声响，以及林烬改装弩那尖锐致命的破空之音！

“咻——！”

紧接着，是怪物兴奋的嘶鸣与某种粘稠物体爆裂的闷响！

沐雅拖着叶峰，一头扎进了通道更深的黑暗之中。前方是未知的梯子，身后是血与火的地狱。林烬的鲜血，是他们从来自地狱的怪物，那里抢来的残酷与谜团的最后生机。这条黑暗的通道，通向的究竟是短暂的喘息，还是另一个更深的绝望牢笼？林烬竟然用这种方法来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