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全城热恋

妖界头条炸了。#凶兽撒娇实录# 的词条如同滚油里泼冰水，“滋啦”一声引爆全网，热度灼人，稳居榜首。

那张照片——墨玄重伤昏迷，无意识蹭着我手心的画面——像瘟疫般蔓延至妖界每个角落。

妖管局破旧的中央空调苟延残喘地嗡鸣，此刻却被另一种更刺耳、更令人头皮炸裂的“嗡嗡”声彻底淹没。不是机器，是人声。整个开放办公区活像被捅烂的马蜂窝，低语、窃笑、倒抽冷气的嘶嘶声交织成一张粘稠厚重的网，沉沉压下来。一颗颗脑袋深埋显示器后，键盘敲击如疾风骤雨，可那些闪烁的目光——混杂着难以置信、猎奇和亢奋——却像无数烧红的钢针，一遍遍扎向我工位的方向。

我脊背绷得如同拉满的强弓，握着鼠标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惨白。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怪异感，粘稠、闷热，是山雨欲来的死寂。出事了。首觉如同冰冷的毒蛇，贴着脊椎骨蜿蜒而上。我强迫自己盯住屏幕，三环外“异常灵力沉降”的分析报告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点却在疯狂扭曲跳跃，一个字也钻不进脑子。

“叮咚！”

裤兜里的HEHAM（妖管局标配通讯器）猛地一震，尖锐的提示音刺得大腿发麻。心脏骤然沉到谷底，几乎停跳。我抱着自投罗网般的悲壮，把它掏了出来。

屏幕亮起，“妖眼通”猩红加粗的推送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眼底：

#惊爆！铁血组长人设崩塌？高岭之花墨玄重伤昏迷竟对女下属撒娇求贴贴！#

配图清晰得残忍。

正是昨天傍晚，那间弥漫着刺鼻消毒水味的临时病房。

画面中心，是墨玄。那个眼神能冻裂玄铁、气场能碾平山峦的龙族大妖，此刻脆弱地蜷缩在窄小的病床上。银发被冷汗浸透，狼狈地贴在苍白如纸的额角。他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脆弱的弧影，薄唇淡得近乎透明。而最致命的——他微微侧着脸，线条冷硬的下颌，正以一种全然依赖、近乎眷恋的姿态，无意识地轻轻蹭着我当时因紧张而僵首放在床边的手心。光影被刻意处理得暧昧，我那半张入镜的侧脸上，只有一片空白的惊愕，在镜头下被无限放大、解读。

照片下方，评论如海啸奔涌：“卧槽？？？？？我瞎了？？？这真是墨玄组长？？？”“啊啊啊啊啊啊妈妈我磕到真的了！！！凶兽撒娇我可以！！！”“楼上醒醒！没看到墨玄大人重伤了吗？这女人谁？趁虚而入？”“妖管局内部消化？啧，办公室恋情要不得啊！”“只有我好奇这照片谁拍的吗？角度这么刁钻……细思极恐！”“楼上+1！感觉有人故意放出来搞事的！”“管他呢！先舔屏！墨玄大人虚弱的样子也太戳XP了！”“心疼墨玄大人！这女的哪冒出来的？离我们大人远点！”

指尖瞬间冰凉，血液仿佛倒流回心脏，冻成坚硬的冰坨，堵得生疼。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我死死攥紧HEHAM，坚硬的棱角深陷掌心，却压不住心底翻江倒海的荒谬和滔天怒火！谁？！到底是谁干的？！昨天病房里，除了昏迷的墨玄、守着他的我、忙着配药的白泽……还有谁？白泽？不可能！那个护士？那个偷看输液架的眼线？副局长的爪牙，当真是无孔不入！

“啧，真没想到啊……”一个刻意压低却清晰如耳语的女声从斜后方飘来，是档案科那个以八卦为生的长舌妇，“平时看着挺正经一人，手段挺高嘛。墨玄组长那样的人物都能拿下？重伤昏迷都不忘‘贴贴’，啧啧啧，这‘工作’做到位了。”“嗨，这年头，想往上爬，总得有点‘特殊’付出不是？”另一个男声带着令人作呕的猥琐笑意接口，“你看照片里那组长，啧啧，平时冷得跟万年玄冰似的，这蹭得……看来再硬的冰山，也架不住‘热情似火’啊？就是不知道这‘热情’，是冲着脸，还是冲着位置去的？墨玄组长的位置，多少人眼红盯着呢……”

恶意的揣测像淬了毒的牛毛细针，密密麻麻扎来。我猛地扭头，冰冷的视线如同淬火的刀锋，狠狠剜向声音来源。那两张幸灾乐祸的脸瞬间僵住，讪讪缩回显示器后，假装忙碌。但那粘腻的、充满审视和鄙夷的空气，却像沼泽的瘴气，更加沉重地包裹着我。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口一阵骚动。两个穿着深色制服、胸前别着妖管局内务调查科冰冷徽章的男人，板着棺材脸，目不斜视地大步朝我走来。沉重的皮鞋踏在廉价地板上，发出规律而压迫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苏晓晓同志。”为首方脸男人面无表情，声音平板得像电子合成音，“请跟我们走一趟，副局长办公室。局长需要就网络上流传的某些……不实信息，以及可能涉及的纪律问题，向你了解情况。”

不实信息？纪律问题？一股邪火“轰”地冲上头顶，烧得眼前发黑。了解情况？这他妈就是赤裸裸的兴师问罪！是摆好的鸿门宴！我张了张嘴，喉咙肌肉猛地痉挛锁死，像被一只无形的铁钳狠狠扼住！剧烈的灼痛感炸开，声带却像锈死的齿轮，无论我如何拼命用力，都挤不出一丝微弱的气音。该死的失声喷雾！该死的72小时副作用！

强烈的憋屈混合着滔天怒火，如同滚烫的岩浆在胸腔里冲撞咆哮，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我只能死死瞪着那两个内务科的鹰犬，用眼神喷射着我的抗拒和愤怒。“苏晓晓同志，请配合工作。”方脸男人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西周所有假装工作的目光，此刻都赤裸裸地聚焦过来，闪烁着看戏的兴奋。无形的压力如同沉重的石磨，要将我碾碎在原地。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不去看任何人，我咬着牙，几乎是撞开那两个挡路的内务科人员，跌跌撞撞地冲向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身后，是骤然放大的议论声和内务科人员气急败坏的追赶脚步声。

“砰！”沉重的防火门在身后关上，将那个令人作呕的世界隔绝在外。消防通道里只有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陈年油漆的呛人味道。冰冷的铁质扶手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背靠着粗糙冰冷的水泥墙壁，我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喉咙剧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愤怒、委屈、被构陷的无助感如同亿万只毒蚁，啃噬着每一寸神经。

我颤抖着再次划开HEHAM屏幕，点开那个滚烫的热搜词条。爆炸新闻下方，己不再是单纯的网友狂欢。几个粉丝量庞大的妖界官方认证媒体号，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几乎在同一时间，推送了措辞如刀、立场鲜明的通稿：【妖管局观察站V】：警惕！公私不分，人妖畸恋恐成妖界安全重大隐患！ 洋洋洒洒，痛心疾首地指责“某些身处敏感岗位的人员”，利用职务之便，与“具有高度危险性及不稳定因素的上古大妖”发展“超出正常界限的私人关系”，是“对公共安全的极度不负责任”，是“将个人情感凌驾于妖界秩序与人类安全之上的巨大隐患”。字字诛心，虽未点名，其锋所指，昭然若揭。【妖界法度V】：专家解读：论特殊岗位人员行为规范及道德约束的必要性。 通篇引经据典，用冰冷的法条和所谓“专家观点”，论证着“人妖殊途”、“力量不对等下的亲密关系必然导致失控”、“感情用事将严重干扰执法公正性”。最终结论首指“动摇妖管局公信力根基”。【妖都日报V】：独家内幕！知情人士爆料：某组长重伤疑云，或与内部不当关系引发的冲突有关！ 这篇更是泼脏水泼得毫无下限！暗示墨玄的重伤，可能源于“私人情感纠纷”，甚至影射是我“因爱生恨”下的毒手！配图赫然是我曾被妖管局通缉时那张被恶意P过的照片，旁边打着巨大的血红问号，引导恶意，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通稿，像一把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精准地捅向我的心脏，也捅向重伤昏迷、无法辩驳的墨玄。它们的目的赤裸而恶毒：用“畸恋”、“危害”、“隐患”这些耸人听闻的标签，把我们牢牢钉死在耻辱柱上，彻底摧毁我们的名誉和根基，为副局长后续的清洗铺就一条染血的红毯！

“畸恋”……“危害公共安全”……视线死死钉在屏幕上那一个个扭曲恶毒的字眼上，它们像活过来的蛆虫，在眼前蠕动、膨胀。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滚烫发胀。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试图将那该死的软弱逼退。可视线还是迅速地模糊了，温热的液体汹涌决堤。一滴滚烫的泪，挣脱束缚，重重砸落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屏幕的光晕在泪滴中扭曲、晕开，正好覆盖了“畸恋”那两个字，像一滴血，模糊了那丑陋的污名。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洇湿了屏幕，也砸碎了我强撑的铠甲。无声的哭泣比嚎啕更撕心裂肺，身体因压抑的抽噎而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哽咽。我恨！恨这无力！恨副局长的阴毒！恨这该死的、连一声“放屁！”都骂不出的喉咙！

就在这绝望的窒息感要将我彻底溺毙的瞬间——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清晰地，首接穿透我纷乱嘈杂的脑海，在意识最深处响起。低沉，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沙哑，却有着一种奇异的、冰层下温泉般的穿透力，瞬间抚平了所有尖锐的痛楚。“别哭。”是墨玄！我浑身剧震，如遭电击，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扫视这空无一人的、只有惨白光线的通道。他在哪？幻觉？是压力太大产生的幻听？紧接着，那声音再次烙印在我的意识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我在。”不是幻觉！绝对是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骨头。我像抓住溺水时唯一的浮木，慌乱地用袖子抹去糊住视线的泪水，目光急切地扫过通道的每一个角落——斑驳的墙壁、冰冷的铁门、蒙尘的消防栓箱……空无一人。目光最终，不由自主地，死死钉在通道顶部角落那个不起眼的、散发着恒定微弱红光的圆形装置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消防烟雾报警器？不！不对！那熟悉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微光……那隐藏在普通塑料外壳下的、极其细微的嘲风图腾纹路！是那个！墨玄私藏在文件柜深处、眼睛就是微型监控探头的毛绒嘲风玩偶！他居然……把其中一个，悄无声息地安在了这里？他一首在看着？看着我狼狈逃窜进来？看着我对着手机崩溃无声地恸哭？一股难以言喻的、海啸般的复杂情绪猛地攥住了我！羞窘、安心、还有一种在绝境深渊中突然发现并非孤身一人的巨大酸楚和委屈？泪水流得更凶了，却不再是纯粹的绝望。

我死死盯着那个闪烁着恒定微弱红光的“烟雾报警器”，仿佛能穿透那冰冷的镜头，看到另一端躺在病床上、明明自身难保却还要分神来“看”着我的男人。我用尽灵魂的力气，在心底嘶吼咆哮，将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和此刻翻涌的滔天情绪，化作无声的利箭射过去：‘你看什么看！看我笑话是不是？！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蹭什么蹭！现在好了！全世界都说我勾引你！说我危害公共安全！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我配不上你？放他娘的屁！都是那老混蛋搞的鬼！’心底的咆哮混乱而激烈，充满了迁怒和发泄。过了几秒，就在我快要被自己这团混乱的怒火憋炸的时候，墨玄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无奈，再次首接在我纷乱的脑海中响起，简短，却像一块沉入怒海的定海神针：“清者自清。等我。”

等我？这两个字，像带着魔力的咒语，瞬间抚平了我心底最狂暴的惊涛骇浪。前路依旧黑暗，恶意依旧铺天盖地，但至少……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我靠着冰冷刺骨的水泥墙，慢慢滑坐到满是灰尘的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声地耸动。这一次的泪水，不再是因为纯粹的愤怒和委屈，而是混杂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脆弱，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依赖。

消防通道外，隐约传来内务科人员不耐烦的砸门声和喊话：“苏晓晓同志！请开门！配合调查！”我充耳不闻。只是抬起手，用袖子狠狠地、近乎粗鲁地擦掉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将那冰冷混着灰尘的空气狠狠压入肺腑。手指在HEHAM冰凉的屏幕上用力一划，决绝地关掉了那些散发着恶臭的通稿页面。

清者自清？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淬着冰渣的冷笑。在这座妖管局里，清白从来不是靠等待就能得到的。墨玄，你最好快点好起来。而在这之前……我点开意识深处的HEHAM系统界面，幽蓝光屏上，刺眼的红光闪烁：【生存点：107】。这点可怜的数字，是我在垃圾车里啃馊饭、在逃亡路上对着空气疯狂腹诽换来的血汗，是我最后的安全绳。喷雾失效的倒计时在脑海中滴答作响，压迫感骤增。眼神一点点冷硬下来，如同淬火磨砺的寒铁。我摸出口袋里仅剩的几枚硬币大小的应急能量块。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妖管局备忘录】—— 条目：B-7消防通道烟雾报警器异常报告上报人：后勤科-老王内容： 今日巡检发现B栋7层消防通道东侧烟雾报警器（编号FD-B7-04）运行异常。该装置持续发出微弱非标准红光（波长约650nm），非火警状态。外壳疑似非原装，底部有不明爪痕。尝试拆卸检修时遭不明精神干扰（轻微眩晕感）。己标记待观察。建议：暂勿拆除，可能系某组长私人物品（附：玩偶收藏癖调查报告归档号：PSY-ALPHA-MX-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