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妙音坊的戏

“不识抬举！”王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给她脸面还蹬鼻子上脸了！”

白芷将葡萄往盘里一扔，尖声道：“娘！您看她那副清高样！定是仗着祖母和父亲撑腰，连您都不放在眼里了！”

王氏阴沉着脸，指尖狠狠掐进掌心。自从李淳风那番话后，老爷对那丫头态度大变，如今连她这个嫡母的体面都不顾了......

“去，”她冷冷吩咐刘嬷嬷，“让门房盯紧清荷轩，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清荷轩内，白薇将十两银子分成三份。

“这二两你收着，”她把一块碎银塞给春桃，“剩下的八两，三两换成铜钱，五两留着备用。”

春桃捧着银子手都在抖：“小姐，这......这太多了......”

“你帮我办事，自然该有赏。”白薇从妆匣底层抽出一张单子，“按这单子上的东西，今日出府采买。”

春桃展开一看，惊得瞪大眼——粗布衣裳、男子靴帽、火石、绳索......这哪是闺阁小姐该买的东西？

“小姐要这些做什么......”

“嘘。”白薇竖起食指抵在唇前，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咱们今日好好逛逛这京城。”

一刻钟后，主仆二人从角门溜出相府。守门的小厮收了春桃塞的二十文钱，笑得见牙不见眼：“二小姐放心，小的什么也没看见！”

长安街市人声鼎沸，白薇深吸一口气，久违的自由让她眼眶发热。她拉着春桃首奔西市，却在拐角处猛地刹住脚步——

街对面茶楼二层，宇文翊正倚窗而坐，手中把玩的金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似乎感应到什么，忽然转头，目光首首撞进白薇眼底。

“小......小姐？”春桃察觉异样。

白薇迅速低头，拉着她拐进旁边布庄：“先买衣裳。”

她心跳如鼓，方才那一瞬，分明看见质子唇边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

白薇刚踏出布庄，怀里抱着刚买的粗布包袱，迎面就撞上一道熟悉的身影——赵清玥一身墨蓝劲装，腰间佩剑，正大摇大摆地朝她走来。

“白二小姐？”赵清玥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真是巧了！”

白薇下意识将包袱往身后藏了藏，勉强笑道：“赵小姐也来逛街？”

“来打铁铺取我的新剑。”赵清玥爽朗一笑，目光却落在她身后的包袱上，“你这是买了什么好东西？”

春桃紧张地扯了扯白薇的袖子。白薇心跳加速，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是些绣线布料......”

“是吗？”赵清玥突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包袱，“让我瞧瞧——”

包袱散开，粗布衣裳、男子靴帽、火石等物哗啦啦掉了一地。

空气瞬间凝固。

赵清玥瞪大眼睛：“白二小姐，你这是要......”

白薇脑中急转，忽然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我是替公主采买的。”

“公主？”赵清玥狐疑地挑眉。

“公主近日迷上了话本里的江湖侠客，非要扮作男子出宫游玩......”白薇作无奈状，“我劝不住，只好先帮她备着。”

赵清玥眼睛顿时亮得惊人：“公主竟有这等兴致？”她一把抓住白薇的手，“带上我！我在北境学过乔装，保管教她认不出！”

白薇暗松一口气，正要敷衍过去，忽见街角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正院负责浆洗的张婆子！那婆子鬼鬼祟祟地往这边张望，见白薇发现，立刻缩回巷子里。

糟了。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白薇匆匆捡起地上物品，“今日先告辞了。”

赵清玥还想追问，白薇己经拉着春桃快步离开。转过两条街后，春桃带着哭腔道：“小姐，那张婆子定是夫人派来的......”

“无妨。”白薇眸光微冷，“先回府。”

正院里，白芷听完张婆子的汇报，笑得花枝乱颤：“男装？火石？这贱人莫不是要与人私奔？”

王氏眯起眼睛：“去查查她近日都与谁来往。”她抚着茶盏边缘，冷笑道，“既然她不要我给的丫鬟，就别怪我撕破脸了。”

清荷轩内，白薇将买来的物品藏入箱笼最底层。

“小姐，”春桃忧心忡忡，“万一夫人问起......”

“就说替公主买的。”白薇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发现院墙外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是阿灰！

她猛地攥紧窗棂。今日这场偶遇，当真只是巧合吗？

老夫人的六十大寿，相府上下张灯结彩。正厅里红烛高燃，宾客满座，连宫中都赐下了御酒和寿桃。

白薇穿着一身新裁的藕荷色襦裙，安静地站在女眷席末位。自从西市之事被张婆子撞见，王氏这几日明里暗里没少给她脸色看。今日这场合，她必须谨言慎行。

“老夫人到——”

满堂宾客立刻起身。老夫人今日穿着绛紫色万字纹寿袍，发髻簪着御赐的金凤钗，被白崇晦亲自搀扶着坐上主位。

“诸位不必多礼。”老夫人笑容慈祥，目光却在扫过白薇时微微一顿。

寿宴开始，觥筹交错。白薇低头小口吃着面前的寿面，忽然听见王氏拔高的声音：

“母亲，今日您大寿，媳妇特意请了妙音坊的班子来唱堂会。”她笑吟吟地转向白薇，“薇丫头近来常入宫陪伴公主，想必见识不凡，不如由她来点一出？”

满座目光瞬间聚焦过来。白薇捏着筷子的指尖微微发白——妙音坊的戏她连听都没听过，如何点戏？

“我......”她刚要推辞，白芷己经娇笑着插话：

“妹妹何必谦虚？前几日不是还替公主采买了好些新奇玩意儿吗？”她故意咬重“采买”二字，“连男装都挑得那般在行，点出戏算什么难事？”

席间顿时一阵低语。老夫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白薇深吸一口气，忽然瞥见坐在武将席的赵清玥正冲她挤眼睛。电光火石间，她有了主意。

“既如此，孙女斗胆点一出《木兰从军》。”她起身行礼，声音清朗，“孙女常听公主提起，女儿家也该有保家卫国之志。今日祖母大寿，这出戏既应景，又显我白家的风范。”

满座哗然。老夫人却突然笑出声：“好！好一个木兰从军！”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王氏一眼，“就点这出。”

王氏脸色一阵青白，强笑着应下。白芷更是气得绞碎了手中帕子。

戏台上锣鼓铿锵，白薇刚松口气，忽见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来，附在王氏耳边说了什么。王氏眼中精光一闪，突然高声道：

“哎呀，方才门房来报，说是南燕质子派人送了寿礼来。”她故作惊讶，“指明要薇丫头亲自去接呢！”

满座哗然更甚。白崇晦脸色骤变，老夫人手中茶盏“咔”地一响。

白薇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宇文翊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