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滴血

林晓阳站在一栋破旧的写字楼前，反复核对着手机上的地址。陈远说的"公司"就在这栋楼的五层，电梯坏了，她只能提着电脑包一步步爬楼梯。

"有人吗？"她推开锈迹斑斑的玻璃门，眼前的景象让她愣在原地。

不足五十平米的办公室里挤着六张桌子，墙上贴满了潦草写着代码的白板。三个年轻人围在一台显示器前激烈争论，没人注意到她的到来。角落里堆着成箱的泡面和矿泉水，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电子设备混合的奇怪气味。

"来了？"陈远从一堆电路板后面探出头，黑眼圈深得像被人打过，"随便坐，等我把这段代码调完。"

林晓阳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电线，发现唯一空着的"工位"其实是张瘸腿的折叠桌。她刚放下包，一个易拉罐就滚到了脚边。

"新来的？"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踢开转椅滑到她面前，"我是李雯，前端开发。陈远说你很能扛事？"

"林晓阳，负责......"她突然意识到陈远根本没告诉她具体工作内容。

"打杂的。"李雯咧嘴一笑，扔给她一叠文件，"把这些用户需求整理成表格，中午前给我。"

整整一上午，林晓阳在嘈杂的环境中努力理解那些专业术语。她没敢问任何人，偷偷用手机查每一个不懂的词。中午时分，当她把整理好的表格交给李雯时，对方惊讶地挑了挑眉。

"不错嘛，比上个实习生强多了。"李雯拍拍她的肩，"走，带你见识下真正的战场。"

所谓的"战场"是产品演示现场。陈远的团队开发了一款校园社交APP，今天要向投资人展示新功能。林晓阳被安排在角落操作PPT，紧张得手心冒汗。

"这是我们独创的校友圈功能......"陈远激情洋溢地讲解着，突然屏幕卡死了。

会议室陷入尴尬的沉默。投资人皱起眉头，陈远的额角渗出冷汗。林晓阳看到电脑弹出的错误提示，突然想起昨天看过的技术文档。

"是服务器负载问题！"她脱口而出，"可以先用本地缓存演示核心功能！"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陈远愣了一秒，迅速反应过来："对，李雯，切备用方案！"

演示勉强完成了，但投资人离开时的表情己经说明了一切。陈远把自己关在机房整晚，第二天清晨，林晓阳发现他趴在键盘上睡着了，屏幕上是一行行她看不懂的代码。

"他熬了三个通宵了。"李雯递给她一杯豆浆，"别吵醒他，今天你去应付赵大小姐。"

"赵雅？"林晓阳差点呛到。

"对，她爸是咱们最大的潜在客户。"李雯翻了个白眼，"点名要见实习生，准没好事。"

赵雅比约定时间晚了半小时才姗姗来迟。她穿着当季新款香奈儿，一进门就用手帕捂着鼻子："这地方也能叫公司？"

林晓阳强迫自己保持微笑："赵小姐，陈总监临时有事，由我为您演示产品。"

"你？"赵雅冷笑一声，"乡巴佬懂什么互联网产品？"她随手点开APP，"这UI丑得像我奶奶绣的花，功能也土掉渣。"

林晓阳攥紧了拳头，突然注意到赵雅一首在反复查看"校友捐赠"模块。她想起陈远说过，赵家正在筹办一所私立学院。

"赵小姐是对校友管理系统感兴趣？"她调整策略，"我们刚为T大校友会定制了捐赠追踪功能，可以精确到每笔资金的流向......"

赵雅的表情变了："你们能保证数据安全？"

"当然。"林晓阳打开后台，"所有捐赠记录都会区块链存证，完全透明。"

她不知道这个词用得对不对，但看到赵雅眼中闪过的惊讶，她知道赌对了。

赵雅离开后，陈远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你怎么知道她想要这个？"

"猜的。"林晓阳松了口气，"她父亲最近在筹办学校，肯定需要这种功能。"

陈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晚上加班，我请你吃披萨。"

那晚公司只剩他们两人。陈远调试着服务器，林晓阳整理用户反馈。凌晨两点，当他把最后一块披萨推给她时，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相触，又迅速分开。

"你为什么帮我？"林晓阳突然问。

陈远沉默了很久："我见过太多人被赵雅那种人踩在脚下，再也没爬起来。"他望向窗外的霓虹，"你不一样，你会反击。"

第二天清晨，公司来了不速之客——两个穿制服的人带着封条。

"接到举报，你们涉嫌数据泄露。"为首的男人亮出证件，"需要立即停止运营接受调查。"

陈远脸色铁青："谁举报的？"

"赵氏集团。"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林晓阳看到陈远握紧的拳头在颤抖，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无力感。

"给我三天。"陈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我会处理好。"

人走后，团队立刻召开紧急会议。李雯查出了原因：赵雅昨天索要的测试账号拥有管理员权限，她故意导出了一批用户数据然后举报。

"我们完了。"一个程序员瘫在椅子上，"没有投资人会要一个有污点的产品。"

林晓阳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图表，突然发现一个异常："等等，这些被导出的数据......都是假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陈远冲过来查看："测试环境！赵雅导出的是测试环境的数据！"

原来林晓阳上周整理需求时，发现测试数据和真实数据混在一起容易出错，就自作主张重建了独立的测试数据库。这个无心之举，现在成了救命稻草。

"立刻准备法律声明和证据。"陈远迅速恢复冷静，"林晓阳，你跟我去见投资人。"

在豪华的VC办公室里，林晓阳第一次见识到陈远的另一面。他谈吐自信，举手投足间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气场。投资人被成功说服，危机暂时解除。

回公司的出租车上，陈远疲惫地靠在座椅上："今天多亏了你。"

林晓阳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豪车大厦，突然问道："为什么赵雅要针对你？"

车内的空气凝固了几秒。

"她父亲想收购我的技术团队，我没答应。"陈远的声音里带着苦涩，"在这个城市，拒绝赵家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一刻，林晓阳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两个世界之间的鸿沟。她想起家乡的麦田，想起母亲省吃俭用给她买的笔记本电脑，想起赵雅轻蔑的眼神。

"总有一天，"她听见自己说，"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陈远转过头，在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火焰。他没有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