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信任崩塌

谭府的地牢，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墙壁上挂着的火把，跳跃着昏黄的光芒，将周围的刑具映照得狰狞可怖。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偶尔传来的囚犯的呻吟声，交织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狱交响乐。

单空偌被两个卫兵粗暴地推了进来，重重地摔在冰冷的石板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得生疼。

“咳咳……”单空偌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刚才在棉纱厂，为了保护沈星琪，他挨了贾落涯手下狠狠的一拳。

现在，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样，疼得他几乎无法动弹。

但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谭义夜那双燃烧着怒火和绝望的眼睛，那句冰冷刺骨的“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

信任，一旦崩塌，竟会如此伤人。

***沉重的铁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打断了单空偌的思绪。

谭义夜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的军大衣，却掩盖不住他周身散发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暴怒和寒意。

他身后跟着两个手持皮鞭的狱卒，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地牢里的温度，仿佛因为谭义夜的到来，又下降了好几度。

谭义夜走到单空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复杂和探究，只剩下冰冷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说。”谭义夜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像淬了毒的刀子，“你和沈星琪，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传递的情报，还有多少？你的同党是谁？”

单空偌抬起头，迎上谭义夜的目光。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神却依旧带着一丝倔强：“我和星琪是未婚夫妻，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更没有传递什么情报。这一切都是贾落涯的阴谋，是他陷害我们！”

“阴谋？陷害？”谭义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蹲下身，一把攥住单空偌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那些信件是怎么回事？沈星琪手里的情报是怎么回事？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的呼吸喷洒在单空偌的脸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怒火，灼得人难受。

单空偌的下巴被捏得生疼，他强忍着疼痛，首视着谭义夜的眼睛：“信件是伪造的！情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谭义夜，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相信你？”谭义夜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猛地松开手，力道之大让单空偌狠狠摔倒在地，“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才会被你耍得团团转！单空偌，你这个骗子！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是不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痛苦和愤怒，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你利用我的信任，潜伏在我身边，窃取我们的军事情报，传递给南方的革命军！你甚至……甚至故意接近我，就是为了利用我！”谭义夜的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像是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告诉我，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可笑？！”

单空偌看着谭义夜痛苦而愤怒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解释，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他对他的感情，是真的，是不受控制的。

可是，看着谭义夜那双充满了恨意和绝望的眼睛，他突然觉得，一切解释都是徒劳。

在贾落涯精心布置的“证据”面前，在他对自己早己产生怀疑的情况下，任何解释，都会被当成是狡辩和欺骗。

“如果你不愿意相信我，我说再多也没用。”单空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我没有利用你，也没有传递情报。信不信由你。”

他的沉默和“顽固不化”，彻底点燃了谭义夜心中的怒火！

“好！好一个‘信不信由你’！”谭义夜猛地站起身，对着身后的狱卒，声音冰冷而决绝，“给我打！狠狠地打！我就不信他嘴这么硬！”

“是！”两个狱卒立刻上前，拿起手中的皮鞭，就要朝单空偌身上抽去。

“等等！”单空偌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谭义夜，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谭义夜，你真的要这么对我？”

谭义夜看着他，眼神复杂了一瞬，但很快就被愤怒和恨意取代：“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单空偌，你不配得到我的同情！”

说完，他别过头，不再看单空偌，只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打！”

“啪！”

清脆的皮鞭声，在寂静的地牢里响起，格外刺耳。

皮鞭狠狠地抽在单空偌的背上，瞬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血痕。剧烈的疼痛，让单空偌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说不说？！”狱卒厉声喝问。

单空偌咬紧牙关，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谭义夜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失望。

“啪！啪！啪！”

皮鞭一下接一下地抽在单空偌的身上，每一下都带着十足的力道，很快，他的背上就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痕，衣衫被打得破烂不堪，鲜血渗透出来，染红了冰冷的石板地。

单空偌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咬得紧紧的，渗出了血丝。他浑身都在颤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但他始终没有再发出一声呻吟，也没有说一个字。

他的沉默，像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彻底激怒了谭义夜。

谭义夜猛地转过身，看着遍体鳞伤、却依旧倔强地抬起头看着他的单空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愤怒和被背叛的感觉，很快就压过了那一丝莫名的疼痛。

他一把夺过狱卒手中的皮鞭，眼神冰冷地看着单空偌：“你不说，是吧？那我就打到你说为止！”

说着，他扬起手中的皮鞭，狠狠地朝单空偌身上抽去！

这一鞭，他用了十足的力气，比刚才狱卒打的还要重！

“啪！”

“呃啊——！”

单空偌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蜷缩成了一团。背上的伤口，像是被火烧一样，疼得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谭义夜，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愤怒，还有一丝彻底的绝望。

是他……亲手打了他……

这个他曾经有过一丝心动，有过一丝信任，甚至有过一丝幻想的男人，竟然亲手拿起皮鞭，抽打他！

那一刻，单空偌心中最后一丝对谭义夜的幻想，彻底破灭了。

信任，一旦崩塌，就再也回不去了。

“谭义夜……”单空偌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带着一丝自嘲和彻底的失望，“你果然……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谭义夜拿着皮鞭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看着单空偌那双充满了绝望和冰冷的眼睛，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他想住手，想扔掉手中的皮鞭，想把这个遍体鳞伤的人抱起来。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

他是叛徒！是敌人！是欺骗他感情、背叛他信任的混蛋！

谭义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丝莫名的悸动和疼痛，眼神再次变得冰冷：“少说废话！说不说？！”

单空偌看着他，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悲凉和嘲讽：“我说了，我没有传递情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随便你。”

说完，他再次闭上了眼睛，仿佛己经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和反抗。

“你——！”谭义夜被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扬起手中的皮鞭，还想再打。

但这一次，他的手却怎么也挥不下去。

他看着单空偌遍体鳞伤、蜷缩在地上的样子，看着他背上那一道道狰狞的血痕，看着他即使在剧痛中，依旧紧抿着嘴唇、不肯屈服的样子……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为什么？

为什么看到他受伤，自己会这么痛？

为什么他宁愿承受这样的痛苦，也不肯对自己说一句软话？

为什么……他还是这么在意这个背叛了自己的人？

无数个为什么，在谭义夜的脑海里盘旋，让他头痛欲裂。

最终，他猛地扔掉手中的皮鞭，皮鞭“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把他关起来！”谭义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疲惫，“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是！”狱卒们连忙应道。

谭义夜深深地看了单空偌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连他自己都看不懂——有愤怒，有失望，有痛苦，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

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地牢。

沉重的铁门，再次“吱呀”一声关上，将单空偌和无尽的黑暗、冰冷、痛苦，一同关在了里面。

单空偌听到谭义夜离开的脚步声，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瞬间席卷了他。

他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脑海里闪过的，是谭义夜那双充满了愤怒和痛苦的眼睛，和雪夜疗伤时，他握着自己手腕的、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神。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一场易碎的、可笑的梦。

现在，梦该醒了。

地牢里，只剩下火把跳跃的光芒，和单空偌微弱的呼吸声。

信任，己然崩塌。

爱意，在酷刑和绝望中，被碾成了粉末。

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黑暗和痛苦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