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北上征途

列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的“哐当”声，像是一首沉闷而压抑的战歌。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雪，细小的雪花夹杂在寒风中，打在车窗上，瞬间融化成一片模糊的水迹。

车厢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谭义夜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的血迹染红了白色的纱布，触目惊心。他刚刚处理完伤口，军医说子弹虽然没有伤及骨头，但失血不少，需要好好休息。

但他显然没有休息的打算。他面前的小桌上，摊着一张军用地图，手指正沿着铁路线，一点点地移动着，眉头紧锁，眼神锐利而警惕。

单空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默默地看着他。经过刚才的袭击，他的心情依旧无法平静。尤其是想到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冲动，更是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为什么要提醒谭义夜？为什么要在那种情况下，暴露自己的关心？

“这批军需物资，对前线至关重要。” 谭义夜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父亲在电报里说，北方的战局己经到了关键时刻，如果物资不能及时送到，前线可能会失守。”

单空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对北方的战事并不感兴趣，但他能感觉到谭义夜语气中的沉重和压力。

“刚才的袭击，不像是普通的土匪。” 谭义夜的手指重重地敲在地图上的一个点，“这里是三不管地带，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他们选择在这里伏击，显然是早有预谋。”

“你怀疑是你三哥干的？” 单空偌忍不住问道。

谭义夜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冒着通敌叛国的风险，来拦截这批军需物资。”

他的语气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和失望。单空偌能感觉到，谭家内部的矛盾，己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单空偌问道，“继续前进，还是……”

“继续前进。” 谭义夜毫不犹豫地说，“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这批物资也必须送到前线。”

他的眼神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和责任感，让单空偌的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冷酷霸道的少帅，在国家大义面前，似乎有着自己的坚守和底线。

***列车在经过简单的检修后，继续向北行驶。但经过刚才的袭击，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士兵们荷枪实弹，警惕地注视着窗外，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谭义夜因为伤势，不得不靠在沙发上休息，但他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枪，眼神也从未离开过窗外。

单空偌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谭义夜面前：“喝点水吧。”

谭义夜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单空偌会主动关心他。他看了单空偌一眼，接过水杯，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是单空偌第一次听到谭义夜对他说“谢谢”，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

“你的伤口……没事吧？” 单空偌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死不了。” 谭义夜的语气依旧冰冷，但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单空偌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似乎少了一些之前的针锋相对，多了一丝微妙的平静。

***夜幕降临，雪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列车行驶到一个更加偏僻的山区路段，这里地势险峻，一边是陡峭的山崖，一边是深邃的山谷。

突然，一阵更加密集的枪声响起，比刚才的袭击更加猛烈！无数的火把从山崖上亮起，照亮了整个夜空，也照亮了那些隐藏在岩石后面的敌人！

“又是伏击！” 车厢外传来士兵的惊呼，“他们人太多了！”

谭义夜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牵动了伤口，忍不住痛呼一声。但他顾不上疼痛，一把抓起枪，对单空偌吼道：“待在这里，千万别出来！”

说完，他再次冲了出去。

单空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窗帘一角向外看去。

只见山崖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敌人，他们拿着步枪和手榴弹，疯狂地向列车发起攻击。列车上的士兵虽然奋勇抵抗，但寡不敌众，很快就陷入了被动。

谭义夜站在车厢顶部，指挥着士兵反击。他的动作依旧勇猛，但单空偌能看出，他因为伤势，动作己经有些迟缓。

突然，一个敌人扔出了一颗手榴弹，朝着谭义夜的方向飞来！

“小心！” 单空偌下意识地大喊一声。

谭义夜听到呼喊，迅速侧身躲避，手榴弹在他身边不远处爆炸，气浪将他掀飞了出去！

“谭义夜！” 单空偌惊呼出声，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谭义夜重重地摔在车厢顶部，显然受了不轻的伤。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刚一用力，就再次摔倒在地。

几个敌人趁机冲了上来，举起刺刀，朝着谭义夜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单空偌想也没想，猛地拉开包厢门，冲了出去！

他没有武器，只能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一个敌人的腿狠狠砸去！

“啊！” 敌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其他几个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愤怒地看着单空偌，举起了刺刀。

单空偌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他没有退缩。他挡在谭义夜面前，眼神坚定，像一只护崽的母兽。

“滚开！” 一个敌人怒吼着，朝着单空偌刺来。

单空偌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睁开眼，只见谭义夜不知何时己经站了起来，用枪托狠狠地砸在了那个敌人的头上，将他打倒在地。

“谁让你出来的？！” 谭义夜愤怒地看着单空偌，眼神中充满了怒火，但更多的是……担忧？

“我……” 单空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又一个敌人从侧面冲了上来，举起枪，对准了谭义夜的后背！

“小心！” 单空偌再次大喊，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谭义夜的身后！

“砰！”

枪声响起，子弹狠狠地射入了单空偌的肩膀！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单空偌的全身，他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单空偌！” 谭义夜惊恐地大喊一声，猛地转过身，看到单空偌胸前渗出的鲜血，眼睛瞬间红了！

他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怒吼着冲向那个开枪的敌人，几枪将他击毙。然后，他抱起倒在地上的单空偌，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颤抖：“单空偌！你醒醒！不准睡！”

单空偌靠在谭义夜的怀里，意识渐渐模糊。他能感觉到谭义夜的怀抱很温暖，也很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他想对谭义夜说些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顶住！给我顶住！” 谭义夜抱着单空偌，对身边的士兵吼道，“一定要守住车厢！保护好物资！”

说完，他抱着单空偌，艰难地冲进了车厢。

***谭义夜将单空偌放在沙发上，看着他胸前不断涌出的鲜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慌乱地撕开单空偌的衣服，看到那个狰狞的伤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自责、担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惧。

“军医！快叫军医！” 谭义夜对着外面大喊，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

很快，军医匆匆跑了进来，看到单空偌的伤势，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少帅，单先生失血过多，需要立刻止血！”

“那就快救他！” 谭义夜怒吼道，“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军医不敢怠慢，立刻拿出急救箱，开始为单空偌处理伤口。

谭义夜站在一旁，看着单空偌苍白的脸和紧蹙的眉头，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不明白，单空偌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明明是敌人，是立场对立的两个人。单空偌应该恨他，应该盼着他死才对。

可他为什么要一次次地提醒自己？为什么要冲出来保护自己？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子弹？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经过军医的紧急处理，单空偌的出血终于止住了，但他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但谭义夜己经顾不上了。他让副官代替他指挥，自己则守在单空偌的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看着单空偌长长的睫毛，看着他苍白的嘴唇，看着他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中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复杂，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首以为，自己的世界里只有战争、权力和仇恨。他以为自己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感情，尤其是像单空偌这样的敌人。

可现在，看着这个为了救他而倒在血泊中的男人，他的心，竟然会这么痛。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枪声终于渐渐平息了。

副官推门进来，神色疲惫地说：“少帅，敌人被打退了。但我们的损失也很大，列车也受损严重，需要停下来检修。”

谭义夜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知道了。找一个最近的车站，停下来。”

“是。” 副官犹豫了一下，看着昏迷的单空偌，“少帅，单先生他……”

“他没事。” 谭义夜打断他，语气坚定，“等他醒了，再说。”

副官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单空偌微弱的呼吸声。

谭义夜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漫天飞舞的雪花，心中一片混乱。

他知道，经过今天的事情，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

他对单空偌的看法，他对自己的认知，甚至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似乎都在这一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列车在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停靠在了一个荒僻的小站。这个小站看起来己经废弃了很久，站房破旧不堪，周围荒无人烟，只有呼啸的寒风和漫天的大雪。

士兵们开始下车检修列车，救治伤员。谭义夜抱着依旧昏迷的单空偌，走进了那个破旧的站房。

站房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墙角堆着一些杂物，看起来脏乱而冷清。

谭义夜将单空偌放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然后找来一些干草，铺在地上，试图让房间暖和一点。

他坐在床边，看着单空偌昏迷的脸，心中充满了担忧。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单空偌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了，然后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单空偌，也不知道单空偌醒来后，会如何面对他。

***夜幕深沉，雪越下越大，将整个小站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寂静之中。

站房里，油灯的光芒忽明忽暗，映照着两个男人的身影。

一个昏迷不醒，脸色苍白，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一个默默守护，眼神复杂，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迷茫和……悸动。

北上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而他们的命运，也在这一刻，被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割。

谭义夜知道，未来的路，将会更加艰难，更加危险。

但他看着床上那个昏迷的男人，心中却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决心。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单空偌。

不仅仅是因为他救了自己。

更因为……他己经无法再将这个男人，从自己的生命中抹去了。

油灯的光芒渐渐微弱下去，站房里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窗外风雪呼啸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单空偌在昏迷中，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也许，在这场冰冷的战火和残酷的命运中，他们之间，真的能滋生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一些足以抵御严寒，照亮黑暗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