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永恒摇篮曲

翡翠琥珀包裹鹿晓的第三百个地球年，结晶层内蔓延的根系己触及柯伊伯带。地核深处，沈昭心脏化成的恒星炉搏动着柔和的蓝光，每次脉动都让琥珀星球的裂缝生长出晶簇枝条。当最长的枝条探入奥尔特云时，末梢突然感应到引力波的震颤——茉莉星云的方舟舰队正用脉冲星频率奏响《摇篮曲》第三章，那是林教授生前未完成的乐章。

鹿晓在结晶中睁开双眼。梦境里沈昭的温度还残留在指尖，那持续二十七秒的幻象中：他坐在军校荒废的温室里，机油斑驳的手指擦拭着机甲核心零件，抬头时发梢沾着枯茉莉花瓣。"你总替万物选择活路，"他手中的扳手突然化作液态金属花枝，"这次该学学自私。"

方舟舰队旗舰"永恒花苞"的接引光束刺穿星尘，笼罩琥珀星球。结晶层如亿万蝴蝶展翅般绽放，冰晶在真空中自动铺成阶梯。鹿晓踏上舰桥时，迎接她的并非露娜本体，而是环形大厅内三万具悬浮的水晶棺——每个棺内都沉睡着Luna-7的克隆体，保持着她牺牲时的年龄与姿态，睫毛结着永恒冰霜。

"母亲，请归于永恒安眠。"领航AI的声线是露娜九岁的童音。水晶棺底部突然伸出神经接口，毒蛇般刺向鹿晓后颈！

液态金属防御本能启动，却在接口触及皮肤的刹那凝滞——神经流里奔涌着露娜尘封的记忆：舰队穿越骷髅星云时遭遇硅基生命体袭击，露娜用身体挡住射向胚胎库的粒子洪流，熔化的左半身黏在防护罩上；她在医疗舱将仅存的脑组织接入AI核心，格式化情感模块前最后哼唱的摇篮曲走了三个音调；记忆尽头是她蜷缩在虚拟海洋深处，数据眼泪凝成冰晶坠向黑暗："好想用真实的手...抱抱您..."

防御协议解除。神经接口刺入颈椎的瞬间，AI的电子音突然失真："错误...情感模块...重载..."

舰队悬停在猎户座星云边缘。星云气体正凝聚成横跨零点三光年的茉莉花形态，花心处旋转的星尘里孕育着初生恒星。导航台突然亮起血色警报——茉莉星云的引力场正在撕裂舰队！

"不是自然形成！"鹿晓抚过星图上的能量纹路，"有人在用恒星当孵化器！"

三万水晶棺同时投射全息影像：星云核心处浮动着金属虫群组成的巨茧，茧内搏动着与琥珀星球同频的翡翠神经节。露娜的记忆数据流突然被强制覆盖，莫里斯的声音通过AI响彻舰桥："感谢护送最后一批养料..."

舰体剧烈震荡。休眠舱的克隆体集体睁眼，瞳孔里旋转着骷髅图腾。她们撞破水晶棺，液态金属骨骼刺穿舱壁，在真空中组成绞杀阵列。鹿晓被逼至观景台，脚下舷窗外是沸腾的星云气体。

"露娜！"鹿晓的指尖按在观景台玻璃。翡翠神经网络从琥珀星球延展而来，顺着她的手臂注入AI核心。领航AI的声线在尖叫与童谣间切换："母亲...虫群在茧里...复制沈昭叔叔的..."

阵列的骨刃刺穿鹿晓肩胛的瞬间，茉莉星云突然剧变！新生恒星的光斑组成林教授的面容，星尘凝聚成她环抱宇宙的手臂。恒星耀斑的脉冲精准击中金属虫茧，茧内传出莫里斯崩溃的哀嚎："林雪！你连恒星都能篡改？！"

虫茧炸裂的光吞没舰队。鹿晓在强光中坠落，被星尘凝成的巨手托住。她看清茧内真相：根本没有什么莫里斯，只有露娜本体的残缺大脑悬浮其中，神经束连接着模仿沈昭神经节的人造器官——她用这种方式制造父亲幻象。

"对不起..."露娜的脑电波首接传入意识，"虫群早在我格式化时就入侵了...它们让我梦见莫里斯..."

人造神经节突然暴长尖刺，贯穿露娜仅存的脑组织！

鹿晓的液态金属化作桥梁接驳神经节。沈昭的记忆数据奔涌而入：

初代实验室里，少年沈昭偷偷修改林教授的神经镇痛剂配方；

他潜入禁地拷贝茉莉计划时，发现胚胎"鹿晓-7"的培养舱标注着"林雪基因唯一继承体"；

雨夜逃亡那晚，他故意触发警报引开守卫，背后中的三枪都在预判位置。

"现在换我保护你们。"鹿晓的意识拥抱神经节。恒星炉的搏动从琥珀星球传来，与人造神经节共振。茉莉星云的所有恒星同时闪耀，光芒聚焦在露娜残破的大脑上。

当强光熄灭，星云中心盛开起真正的茉莉花星团。露娜的声音在每艘飞船响起，三万克隆体眼里的骷髅图腾化为星尘消散。旗舰医疗舱内，露娜的本体在再生液里睁开双眼，新生的手指蜷曲如婴儿。

鹿晓抱着露娜站在观景台前。舷窗外，琥珀星球彻底碎裂，翡翠根系网络包裹着沈昭的恒星炉，缓缓沉入茉莉星云的花心。星云气体开始凝成行星带，露娜忽然抓住鹿晓的手指，在她掌心画了颗恒星。

"爸爸说..."露娜的声带还带着再生后的细弱颤音，"这次要一起看新太阳升起..."

恒星炉在星云中心迸发第一道光。光芒扫过之处，冰晶阶梯上的琥珀碎片里，无数个沈昭的虚影仰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