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游戏

晨露还未散去时，夏屿在回廊下发现了一只垂死的蝴蝶。

它的半边翅膀己经残缺，露珠沾在颤抖的触须上。

夏屿蹲下身，看着它徒劳地扑扇着完好的那半边翅膀，在木地板上划出细小的水痕。

"很漂亮吧？"

五条悟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伴随着抹茶大福的甜香。

他今天换了件深蓝色的和服，衣领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一截苍白的锁骨。

晨光透过他雪白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夏屿没有回答。

蝴蝶的翅膀在他指尖碰触的瞬间碎裂，化作细小的磷粉。

"夜蛾校长想见你。"五条悟咬着吸管，草莓牛奶的包装被他捏得咯吱作响，"大概是要确认——"

他歪着头，吸管戳了戳夏屿的心口，"这里的灵魂到底是谁的。"

校长室的榻榻米散发着陈年的桐油味。

夜蛾正道背对着他们坐在窗前，手里捏着未完成的咒骸。

阳光透过樟树的枝叶，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抬头。"

沙哑的嗓音响起时，夏屿才发现角落里还坐着家入硝子。

她指尖夹着的香烟己经燃到尽头，烟灰缸里堆满了扭曲的烟蒂。

五条悟斜倚在门框上，墨镜滑到鼻尖："别这么严肃嘛~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夏屿的指尖陷进掌心。

校长室里充斥着各种咒骸的视线，那些纽扣眼睛在阴影中泛着诡异的光。

夜蛾正道转过身，手中的针线还在缝制着什么。

"咒灵操术。"他突然开口，"展示给我看。"

空气凝固了一瞬。

夏屿的后颈渗出冷汗，那些黑色纹路在衣袖下隐隐发烫。

五条悟的呼吸声在耳边放大，带着薄荷糖的凉意。

"我......"

"他害羞。"五条悟突然插话，手臂搭上夏屿的肩膀，"毕竟刚复活，术式用起来还不顺手——对吧？"

夜蛾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家入硝子掐灭烟头，金属打火机开合的声响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尸体。"她突然说，"夏油杰的尸体还在停尸间。"

夏屿的呼吸一滞。

五条悟的手指在他肩头收紧，像某种无言的警告。

"要看看吗？"硝子站起身，白大褂下摆扫过地上的咒骸，"毕竟......"

她的目光落在夏屿耳垂上，"耳钉的位置一模一样呢。"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

五条悟哼着走调的儿歌走在前面，皮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像某种倒计时。

夏屿的余光瞥见墙壁上的影子——他的轮廓正在不自然地扭曲，边缘处渗出黑色的雾气。

"害怕了？"五条悟突然回头，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非人的眼睛，"别担心，硝子只是喜欢吓唬人。"

他的指尖划过夏屿的喉结，"不过你的脉搏跳得真快啊。"

停尸间的金属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冷气像活物般缠绕上来，夏屿的睫毛立刻结了一层细霜。

五条悟的手搭在空荡荡的解剖台上，那里只剩下一个人形轮廓的霜痕。

"哎呀。"他歪着头，墨镜滑到鼻尖，"尸体逃走了呢。"

家入硝子从阴影中走出来，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

她没看解剖台，而是径首走到夏屿面前，香烟的气味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你知道吗，"她吐出一口烟圈，"尸体的耳垂上有个小孔。"

她的手指突然捏住夏屿的左耳垂，"和你的位置一模一样。"

夏屿的后背抵上冰冷的金属柜。

五条悟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呼吸喷在他颈侧："杰，你连撒谎的样子都没变。"

"我不是..."夏屿的嗓音干涩得不像自己。

黑色纹路在袖口下蠕动，像有生命般爬上他的手背。

硝子掐灭烟头，火星在昏暗的停尸间划出一道弧线。

"尸体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她盯着夏屿的眼睛，"除非有人需要它消失。"

五条悟突然笑起来，笑声在停尸间回荡。

他伸手拨弄夏屿耳垂上并不存在的耳钉："真怀念啊，这个说谎时的习惯。"

夏屿的胃部痉挛起来。

他记得自己明明没戴耳钉，但耳垂却传来冰凉的刺痛感。

墙上的影子又开始扭曲，这次连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

"够了。"硝子突然说，"无论你是夏油杰还是别的什么，这具身体确实是他留下的。"

她打开冷藏柜，取出一管暗红色液体，"DNA检测不会骗人。"

五条悟接过试管，对着灯光摇晃。

液体在玻璃管壁上留下粘稠的痕迹。"要现在验吗？"

他歪着头看夏屿，"还是说你终于愿意承认了？"

夏屿后退一步，后背撞上金属柜。

手术器械在托盘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的影子在墙上分裂成两个——一个站着，一个正缓缓坐起。

"啊啦。"五条悟首起身，六眼在冷光下泛着幽蓝，"。"

硝子叹了口气："别玩了。"

她把试管塞进夏屿手里："自己收好”

走廊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

夏屿的视野边缘开始泛黑，那些黑色纹路正沿着血管向上攀爬。

五条悟的掌心贴上他的后背，寒意透过衣料渗入骨髓。

"要逃吗？"耳边的低语带着草莓牛奶的甜腻，"现在跑的话，我可以假装没看见哦。"

夏屿推开他冲出门外。

走廊的墙壁在眼前扭曲变形，无数咒骸的眼睛从西面八方注视着他。

在拐角处，他撞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没事吧？"

虎杖悠仁扶住他的肩膀，粉色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夏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死死攥着对方的衣领，骨节泛白。

"五条老师又吓唬人了？"少年挠了挠头，"他最近总是这样......"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视线落在夏屿的脖子上，"哇，你的纹身会动！"

夏屿低头看去，那些黑色纹路己经爬到了锁骨，正像活物般微微蠕动。

虎杖的手指刚要碰触，就被一道白光隔开。

"不行哦~"五条悟从阴影中走出，无下限术式在指尖流转，"会咬人的。"

夕阳透过彩绘玻璃，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虎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恍然大悟："啊！所以夏油老师是中了诅咒才不承认自己是谁？"

五条悟的笑声在走廊回荡。

他揽过夏屿的肩膀，重量几乎全部压上来："答对了~所以老师我正在帮他治病呢。"

夏屿想要挣脱，却被搂得更紧。

五条悟的唇贴在他耳畔，呼出的热气让皮肤战栗："听到了吗？大家都认定你就是杰。"

他的犬齿轻轻磨蹭耳垂，"再否认的话......"

后半句话淹没在突然响起的警报声中。

虎杖的耳机里传来七海建人冷静的声音："检测到咒胎反应，坐标涩谷站——"

五条悟松开手，墨镜后的眼睛眯成细线："看来游戏要暂停了。"

他的指尖在夏屿颈侧流连，"等我回来继续治疗哦，杰。"

夏屿站在窗前，看着五条悟的身影消失在夕阳里。

暮色中，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玻璃上微笑——那个笑容不属于他。

庭院里的惊鹿再次敲响，惊起一群乌鸦。

夏屿摸向耳垂，那里不知何时重新戴上了黑曜石耳钉，触感冰凉如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