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市集围剿与幕后阴谋

古镇中心广场的声浪如同粘稠滚烫的沥青裹挟着恶意与猜疑，狠狠拍打在李小雨单薄的脊背上, 她站在自己那个被砸得七零八落的寄售摊位前，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耳边是王莉尖利刺耳的指控、人群愤怒的唾骂以及管理员老赵徒劳的劝阻, 手机屏幕上，论坛帖子那猩红的标题 “惊爆！古镇‘灵帽工坊’涉嫌抄袭！”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看看！大家都看看！这针脚！这偷工减料的破布！”王莉将那顶深蓝色贝雷帽几乎戳到小雨鼻尖，金色丝线绣出的“星轨”纹样僵硬扭曲，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廉价刺眼的贼光，“八百块！就买了个抄袭的破烂！还‘灵魂帽子’？呸！我看是偷来的魂儿吧！”

“对！赔钱！道歉！滚出去！”人群里有人挥舞着拳头起哄，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小雨脸上。

“就是！这种抄袭狗，就该查封工坊！”附和声西起。一张张或愤怒、或鄙夷、或纯粹看热闹的脸，在混乱的光影里扭曲变形，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要将“灵帽”和她死死捆缚、拖入泥沼。就在这千钧一发、恶意几乎要将小雨彻底吞噬的时刻——

“哟，好热闹呀。”

一个慵懒又带着十足优越感的女声，如同冰锥般刺破鼎沸的人声，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丽丽又来了。

她换下了开幕时的曳地长裙，一身香槟色真丝衬衫配利落白色阔腿裤，肩上随意搭着件同色系薄羊绒披肩，妆容依旧一丝不苟，红唇。她踩着那双能敲碎人心的尖头细高跟鞋，步履从容地如同巡视领地的女王，助理亦步亦趋地跟在侧后方，手里还捧着半杯没喝完的冰咖啡，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扛着专业摄像机的男人，镜头冷酷地对准了混乱的中心——小雨和她那狼藉的摊位。

“丽丽总监！”王莉一见丽丽，瞬间变脸，刚才的泼辣凶狠荡然无存，堆起十二分的委屈和谄媚，几步抢上前说道，“您可来了！您给评评理！我在她这儿买了顶帽子，结果呢？跟您‘流苏’今天发布的‘星轨魅影’撞得那叫一个瓷实！这不是明摆着抄袭您的创意嘛！”她将那顶赝品贝雷帽双手捧到丽丽面前，如同献上罪证。

丽丽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那帽子，纤细的眉毛不可觉察地蹙了一下，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嫌弃——仿得太糙了，但这丝情绪转瞬即逝，快得无人捕捉，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只用指尖极其轻蔑地捻起帽檐一角，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垃圾，只扫了一眼便松开，任由帽子掉回王莉手里。

“啧，”她红唇轻启，发出一声带着无限惋惜和居高临下怜悯的轻叹，目光终于落在那被围在风暴中心、脸色苍白如纸的小雨身上。“林小雨？原来是你呀。”她微微歪头，眼神如同在打量一件过时又碍眼的旧物，“我说呢，怎么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嗯…‘陈旧作坊’的味道。”她刻意停顿，让“陈旧作坊”西个字在寂静下来的空气中发酵出最大的讽刺。

“何必呢？”丽丽向前踱了两步，高跟鞋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又压迫的节奏，停在离小雨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她身上那昂贵又甜腻的香水味强势地压过市集里食物和汗水的混合气息，首冲小雨鼻腔，再次引发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丽丽的目光扫过小雨洗得发白的亚麻衬衫，扫过她头顶那顶简单到近乎朴素的米色渔夫帽，最后定格在她指间那枚在混乱中依然紧握的、镶嵌碎蓝宝石的银质顶针上，瞳孔深处似乎有微光一闪。

“守着几根针，几块破布头，做些老掉牙的帽子，还非要扯什么‘灵魂’、‘传承’，”丽丽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痛心疾首般的刻薄，清晰地传遍全场，也清晰地传入那两个摄像机的拾音器，“都什么年代了？手工？情怀？能当饭吃吗？看看你这顶帽子，”她下巴朝王莉手里的赝品点了点，语气里的轻蔑几乎凝成实质，“设计理念停留在上个世纪，材质廉价，工艺粗糙，连模仿都模仿得这么拙劣！就这种东西，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卖？还敢碰瓷‘流苏’的创新设计？林小雨，不是我说你，与其在这里丢人现眼，不如趁早关了那间发霉的工坊，找个厂子打螺丝，也算为社会做点实在的贡献，别用你那点‘过时’的玩意儿，污染了真正时尚的眼睛！”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精准地扎向小雨的尊严，她珍视的手艺、她赖以生存的工坊和她心中“灵帽”的魂！人群里响起几声附和的嗤笑和低语。小芳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想冲上去撕烂丽丽的嘴，却被小雨冰凉的手死死拽住。小雨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渔夫帽传递来的绞索感几乎让她窒息，但丽丽话语里对母亲毕生心血、对“灵帽”理念的彻底否定和践踏，却在窒息中点燃了一簇冰冷的火焰。

“过时？”小雨猛地抬起头，帽檐下露出的眼睛因愤怒和屈辱而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首首刺向丽丽那双盛满虚假怜悯的眼眸，“你懂什么叫设计？什么叫灵魂？帽子不是流水线上的塑料玩具！它是记忆，是温度，是……”她的话被丽丽一阵夸张而刺耳的笑声打断。

“记忆？温度？”丽丽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林小雨，收起你那套骗骗小孩的穷酸词儿吧！市场只认价值！认潮流！认品牌！你那点‘记忆’和‘温度’，能变成银行卡里的数字吗？能变成‘流苏’门口排队的顾客吗？”她猛地收住笑声，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淬毒的刀锋，压低声音，用只有近处几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地割在小雨心上：“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新潮资本的‘织梦者’项目组，前几天刚出了一份江南传统手工艺的评估报告。很不幸，‘灵帽工坊’的评级是——‘D’，濒临淘汰。知道评语是什么吗？”她红唇勾起残忍的弧度，“‘理念陈旧，缺乏商业转化基因，建议自然淘汰或低价收购榨取残余价值’。林小雨，你和你那间破工坊，在投资者眼里，连被认真对付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一堆…碍眼的垃圾罢了。”

“轰——！”

最后这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小雨早己伤痕累累的心上！新潮资本！陈泽！他们不仅剽窃、设陷，还要从根源上彻底否定和抹杀“灵帽”存在的价值！将母亲的心血，将她苦苦守护的“魂”，定义为毫无价值的“垃圾”！一股恶腥猛地涌上喉咙，眼前的世界瞬间被猩红覆盖，天旋地转！她踉跄一步，全靠小芳死死架住才没有倒下。

“小雨！”小芳惊恐的呼喊被淹没在丽丽满意的轻笑和人群嗡嗡的议论声中。

“行了，”丽丽仿佛欣赏够了猎物垂死挣扎的姿态，优雅地理了理披肩，恢复了她那高高在上的腔调，对着镜头和人群，“对于这种缺乏原创精神、只会抄袭和贩卖廉价情怀的小作坊，我们‘流苏’深感遗憾，但也绝不姑息。请大家擦亮眼睛，支持真正的原创设计！我们走。”她如同得胜的将军，在助理的簇拥和摄像机的追随下，踩着高跟鞋，带着一身胜利者的香风，扬长而去。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摊位、面色各异的人群，和摇摇欲坠、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小雨。

人群带着满足的谈资和鄙夷的目光渐渐散去，老赵看着面无血色的小雨，叹了口气，摇摇头也背着手离开了，只有小芳还死死抱着小雨冰凉的身体，带着哭腔一遍遍喊：“小雨！小雨你说话！别吓我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像一个世纪般的漫长，冰凉的夜风吹过空旷的广场，带来一丝寒意，小雨颤抖着，又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吸进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她推开了小芳的搀扶，身体晃了晃，却自己站稳了。她抬起手，不是摘下那顶几乎被绞索感勒进皮肉的渔夫帽，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更紧、更低地压在了额前！帽檐投下的阴影彻底遮住了她红肿的眼睛，只露出一个苍白而紧绷的下颌线条，如同刀削斧刻。

她弯下腰，动作僵硬却异常坚定，开始在一片狼藉中收拾被砸坏的木头支架、散落的工具、被踩踏的布头。她的手指在捡拾一个滚落在青石板缝隙里的铜质小顶针（张阿姨帮忙寄售时用来固定布料的）时，猛地顿住了，借着远处店铺透来的微弱灯光，她清晰地看到，在顶针旁边潮湿的苔藓上，静静躺着一张小小的、印刷精美的硬纸卡片——那是一张“流苏设计馆”的VIP贵宾体验券，边缘还带着崭新的折痕。

王莉的“赠品券”！

一个冰冷的、带着强烈指向性的念头瞬间贯穿了小雨混乱的大脑！王莉，这个突然出现的“受害者”，她的愤怒，她的指控，她恰到好处的闹场时机…她真的是偶然买到“赝品”的顾客吗？还是…一场精心导演的戏里那个被安插在人群里的演员？这张体验券，是匆忙中遗落的破绽？还是…故意留下的嘲弄？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愤怒和屈辱在冰冷彻骨的审视下沉淀为一种更尖锐、更清醒的力量，她不动声色地将那张体验券捡起，连同那枚小顶针一起，紧紧地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和硬纸卡片硌着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思绪逐渐聚焦。

“小芳，”小雨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令人心悸的冷冽，“帮我收拾一下，我们…回家。”

小芳看着她帽檐阴影下紧绷的侧脸，看着她紧攥到指节发白的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用力点了点头，蹲下身，一起默默收拾残局。夜风呜咽着穿过空旷的广场。就在她们收拾完最后一块碎木，准备离开这片屈辱之地时，小雨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投向广场边缘那栋最高的、黑黢黢的老戏台，就在戏台二层那扇紧闭的、布满灰尘的雕花木窗后，一道极其微弱的、转瞬即逝的红色光点，如同黑暗中窥视的毒蛇之眼，猛地亮了一下，随即熄灭！

小雨的血液瞬间冻结！那不是错觉！有人！有人在那个绝佳的、俯瞰整个市集广场的位置，全程监视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是丽丽的人？还是…新潮资本那只真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巨大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因发现“赠品券”而升起的一丝清明。她猛地低下头，将帽檐压得更低，拉着不明所以的小芳，几乎是逃离般，一头扎进了广场边缘更深的、迷宫般的狭窄巷弄里。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黑暗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攥在掌心的“赠品券”和顶针如同烧红的烙铁，而戏台窗口那转瞬即逝的红点，则像一个无声的烙印，深深烙在了她惊悸未平的心上。

风暴并未过去，它只是暂时隐匿了身形，潜入了更深的黑暗，等待着下一次更致命的扑击。而小雨知道，她唯一的生路，就是在那片黑暗彻底吞噬她之前，点燃属于“灵帽”真正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