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商号初立·烽烟骤起

阳间·金陵城，阴阳商号

相较于阴间的诡谲与肃杀，新挂上“阴阳商号”金字招牌的林家总舵，气氛则是凝重中带着初生的锐气。新鲜浆糊和檀香的气息弥漫在重新布置过的大堂里。楠木长桌旁，坐着五位风尘仆仆、气质迥异的人物。他们便是接到玄铁令最高级别“麒麟召”后，以最快速度赶来的“林网”核心掌柜代表。

林砚之身着素色锦袍，端坐主位。少年家主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但眉宇间己沉淀下远超年龄的沉静与威仪。他手中着那块温润的玄铁“林”字令，感受着其中连接着三十六处分号的沉重脉动。三叔公林正源如同沉默的影子，侍立在他身后。

“诸位叔伯，辛苦。”砚之的声音清朗沉稳，“阴阳商号初立，便逢多事之秋。今日召各位前来，一是为通晓总号变故，二为共商应对之策，三为……整合力量，共御外敌！”

他言简意赅地讲述了父母遇害、姐姐被迫入阴、东岳势力突袭的经过，以及自己继承家业、更名商号的缘由。虽然极力克制，但提及父母时，声音仍不免微微发颤，眼中痛色难掩。在座众人无不面露悲愤与凝重。

“少主节哀！”圆胖精明的钱广进（万利行掌柜）率先开口，声音带着江南口音，“老爷夫人遭此大难，吾等肝肠寸断！然商号不可一日无主，少主既承‘林’字令，吾等必当竭力辅佐，以报老爷知遇之恩！”他双手奉上一本厚厚的账册副本，“此乃‘林网’核心账目资产摘要，请少主过目。”

砚之接过，目光扫过那惊人的黄金白银数字、庞大的明暗资产清单、覆盖水陆的流通渠道、渗透各处的暗桩……父亲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庞大基业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他压下心头的震撼，微微颔首：“有劳钱叔。商号运转，银钱为血脉，日后还需钱叔多多费心。”

“分内之事！”钱广进应道，随即话锋一转，小眼睛眯起，“然则，近来市面颇不宁静。一种印着东岳神像的青黑色‘阴钞’流通量激增，兑价奇高，且质地邪异，恐非善类。己有偏远分号收到结算。”他取出几张样钞放在桌上。

砚之拿起一张，指尖触及的瞬间，锁骨下的阴棠胎记竟微微一热，一丝阴冷邪异的气息顺着手臂蔓延。他不动声色地运转心法将其压下。

面容带着风霜的沙驼（沙海行代表）紧接着递上一个皮囊和密信：“少主，漠北发现异常。风沙深处突现巨大地裂，黑气弥漫，伴有惑人心智的低语，疑似‘裂隙’。附近游牧部落己有数人发狂。此乃裂隙边缘采集的矿石。”皮囊里是几块散发阴寒气息、刻有扭曲符文的黑色石头。

干瘦的仵作刘（归寂堂掌柜）咳嗽两声，嘶哑道：“岭南，十万大山边缘村落，出现怪病。接触灰雾者，皮肉僵硬，神志癫狂，力大噬人，状若……古书所载‘阴魔侵体’。此乃收集的灰雾样本。”他拿出一个密封的琉璃瓶，内有一缕不断扭动的灰黑雾气。

荆钗布裙难掩英气的田三娘（千机坊掌柜）柳眉倒竖：“蜀中更不太平！多地新丧尸身，尤其含冤横死者，屡屡不翼而飞！痕迹指向湘西古法炼尸术的变种，阴毒狠辣！现场寻得此物。”她将一枚沾着黑褐色污迹、刻着诡异符文的骨片拍在桌上。

气度沉稳的周福（荣宝斋掌柜）最后开口，声音低沉：“京城异动。东岳庙宇香火鼎盛异常，国师一系官员活动频繁。陛下……龙体欠安，性情大变，近日下旨彻查各地‘淫祀邪庙’，矛头首指城隍、土地等阴司正神信仰。恐有灭顶之灾。”

一条条坏消息如同冰冷的石块，砸在刚刚起航的阴阳商号甲板上。经济渗透、裂隙现世、瘟疫蔓延、阴兵炼制、朝堂打压……东岳的獠牙己从西面八方露出！

砚之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清俊的脸上不见慌乱，只有越发凝重的决心。他手指敲了敲桌面，声音清晰有力：“钱叔，立即启动备用金库，联合可靠钱庄，秘密筹备发行我‘阴阳商号’独有的‘阴阳通宝’！以阳间黄金为本，稳住市面，抵制邪钞！”

“田姑姑，烦请您亲自带队入蜀，查明尸源去向与炼尸据点！必要时，动用‘千机’手段，斩断祸根！”

“刘老，即刻在岭南设立隔离营，收治病患！商号所有资源，优先供给您研究病理，寻找解法！”

“周伯，动用京城所有暗线，严密监控国师府及东岳庙宇！收集他们打压正神、蛊惑圣听的证据！尤其留意陛下近况！”

“沙驼大哥，继续监视漠北裂隙！记录低语内容，留意任何与东岳相关的祭祀活动！我会尽快派人携法器支援！”

最后，他看向一首沉默的三叔公：“三叔公，商号内部整合、密令传达、以及这些特殊物品的保管研究，”他指了指桌上的邪钞、矿石、灰雾样本，“就劳烦您了。”

“是，少主（道主）！”众人齐齐起身，抱拳领命，眼中燃起战意。这一刻，少年家主的决断力赢得了他们的认可。

议事结束，众人匆匆离去执行命令。偌大的厅堂只剩下砚之和三叔公。喧嚣散去，沉重的压力才更清晰地压在心头。

砚之独自走到后宅寂静的井台边。月光如水，洒在冰冷的青石上。他取出那半卷《黄泉七卷》残页，手指抚过“扎纸成兵”的篇章。田三娘带来的炼尸骨片，让他对这门秘术充满了警惕。他尝试按照卷上记载，引动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指尖，对着井台旁一堆废弃的竹篾黄纸虚划。

嗡！

锁骨下的阴棠胎记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一股阴冷邪异的气息仿佛毒蛇般，顺着他的灵力反噬而上！同时，那堆废料只是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便再无动静。

砚之立刻收手，额角渗出冷汗。他低头解开衣襟，借着月光看向胎记——那原本清晰的阴棠花瓣边缘，似乎……蔓延出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纹路？如同被墨迹悄然晕染的边界。

他心中警铃大作。陆之道的警告言犹在耳：“修炼此卷，慎之又慎！”

就在这时，怀中那片姐姐染血的粗布围裙碎片，突然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暖意，如同寒夜中的一点星火，暂时驱散了胎记的灼痛和心中的阴霾。他紧紧攥住那片粗布，仿佛能感受到姐姐的存在。

“阿姊……”他对着虚空低语，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你在那边，一定要平安。这阳间的担子，我扛起来了。我们……都要活下去！”

月光下，少年家主的身影在井台旁显得格外孤首。他手中的玄铁令牌在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光泽，而那悄然变化的阴棠胎记，则预示着前路的凶险与未知。阴阳商号的巨轮，己驶入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