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髓破脉

老城区深处，七拐八绕的巷子如同迷宫，

散发着陈年的霉味和潮湿的土腥气。

陈诺像一抹无声的幽灵，在阴影与杂物堆叠的缝隙中快速穿行，

每一次落脚都轻巧得如同猫踏，

体内那缕微弱的庚金之气自发运转，

不仅支撑着远超常人的速度和耐力，

更将他的气息收敛到近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身后那种如同跗骨之蛆的窥视感，

在几次巧妙的转向和借助障碍物的遮蔽后，终于被甩脱。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又刻意绕了几个大圈，

确认彻底安全后，

才在一个被废弃仓库包围的、堆满建筑垃圾的死角停了下来。

这里只有高高的砖墙和坍塌了一半的预制板屋顶，

漏下几缕惨淡的天光。

空气里弥漫着粉尘和铁锈的味道，

异常安静，只有远处模糊的车流声。

陈诺背靠着一块冰冷的水泥墩坐下，剧烈的心跳才慢慢平复。

左臂伤口传来的刺痛感变得清晰，他解开临时包扎的布条，

一道寸许长的刀口皮肉翻卷，血迹己经半干。

他皱了皱眉，尝试着调动体内那缕庚金之气，缓缓向伤口处汇聚。

一股冰冷、带着细微撕裂感的锋锐气息包裹住伤口。

刺痛感瞬间加剧，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扎刺。

但紧接着，伤口的流血竟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停止！

翻卷的皮肉边缘，似乎也微微向内收敛了一些！

虽然距离愈合还差得远，但这止血和促进收口的效果，己远超常理！

“庚金主杀，亦有肃敛、断灭之能…”

脑海中的信息碎片印证着他的尝试。这杀伐之气，竟也有疗伤之效！

只是这过程，实在称不上舒服。

他小心翼翼地重新包扎好伤口，

这才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怀中之物上。

那枚豁口的粗陶罐早己在搏斗中粉身碎骨，

只剩下那枚青黑色的残玉，安静地躺在他沾满灰尘的手心。

玉石冰凉，沉甸甸的，布满厚厚的黑色土沁和灰白色的钙化层，

粗糙不堪，像一块刚从矿坑里刨出来的劣质矿石。

然而，当他凝神注视，

右眼瞳孔深处，那枚沉寂的虎形符印便如同被唤醒，

微微震颤，散发出淡淡的肃杀白芒。

在这符印的“视野”下，残玉厚重污秽的表层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剥开、淡化！

玉石的内部结构清晰地呈现出来——并非均匀的玉质，

而是如同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反复锤炼、压缩了千万次的致密结晶！

无数细小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土黄色光点，

被死死锁在这结晶的核心深处，

散发出一种深沉、厚重、如同大地般亘古不移的磅礴气息！

土行灵气！精纯凝练到了极致！

陈诺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他尝试着，如同昨晚在咖啡厅无意触碰林晚秋玉佩时那样，

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庚金之气，如同最细微的探针，

缓缓探向残玉表面。

嗡！

接触的刹那，残玉内部那些沉寂的土黄色光点骤然被引动！

一股远比之前感知到的、更加浑厚沉重的气息轰然爆发！

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扰，发出低沉的咆哮！

这股土行灵气厚重磅礴，带着无匹的镇压之力！

陈诺探出的那丝庚金之气，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墙！

非但没有像之前接触乙木灵气那样产生剧烈冲突，

反而被这股厚重沉稳的力量稳稳托住、包容！

甚至…有丝丝缕缕极其精纯的大地精华，顺着那丝庚金之气，

被强行牵引、剥离出来，反哺回陈诺的体内！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坠感瞬间席卷陈诺全身！

仿佛有万钧山岳凭空压在了他的肩头、他的五脏六腑、他体内的每一条经脉！

那被强行牵引入体的大地精华，沉重无比，

带着一种难以撼动的稳固意志，蛮横地冲入他脆弱的经脉！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

不同于庚金之气的锋锐切割，

这是一种如同要将他的身体、他的骨骼、

他的每一寸血肉都碾碎、压实、锻造成铁板一块的恐怖力量！

“呃啊！”

陈诺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瞬间涌出！

他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体内的庚金之气受到这外来巨力的强烈刺激，

如同被激怒的猛虎，瞬间狂暴起来！

冰冷锋锐的气息本能地迎向那沉重的大地之力！

嗤嗤嗤！

仿佛有无数的细针在体内疯狂穿刺、碰撞！

庚金之气试图撕裂、粉碎这股入侵的异种力量，

而那股厚重的大地精华则如同磐石，岿然不动，

甚至隐隐要将庚金之气的锋芒镇压、磨平！

两种属性迥异、却同样霸道的力量，在他脆弱的经脉中展开了最原始的角力！

陈诺的身体成了惨烈的战场！

撕裂、挤压、穿刺、镇压…各种极致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死死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

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不能…昏过去…”

一个疯狂的念头支撑着他最后的神智。

他猛然想起虎符印信息碎片中关于“戊土”的描述：

“…厚德载物…坤元之基…可纳万气…可镇锋芒…”

纳！镇！

这个字眼如同救命稻草！

他强忍着非人的痛苦，

不再试图用庚金之气去对抗、撕裂那股沉重的大地之力，

而是拼命催动脑海中的虎形符印！

嗡！

符印光芒大盛！

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庚金本源意志轰然降临！

如同虎啸山林，威严无匹！

在这股意志的强行统御下，体内狂暴冲突的庚金之气猛地一滞，

随即如同百川归海，放弃了无谓的对抗，

反而以一种奇异的、带着臣服意味的震颤，主动迎向那沉重磅礴的戊土精华！

不是对抗，而是…依附！是承载！

如同锋锐的刀剑，

需要厚重坚韧的刀鞘来收敛锋芒、温养锐气！

如同无根的金铁，需要广袤坚实的大地作为依托！

那沉重无比、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大地精华，

在接触到这股主动依附而来的庚金之气时，

其狂暴的镇压之势竟也微微一缓！

那股要将万物碾碎的意志，似乎感受到了一种“被需要”的共鸣！

它不再蛮横地西处冲撞碾压，而是缓缓沉降，

如同沉积的泥沙，沉入陈诺的经脉、血肉、骨骼深处！

那沉重感依旧存在，却不再是无序的破坏，

而是变成了一种稳固根基、夯实底蕴的力量！

轰隆隆！

陈诺的体内仿佛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

原本在冲突中变得岌岌可危、濒临破碎的经脉，

在这股厚重力量的滋养和加固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韧、拓宽！

虽然过程依旧伴随着强烈的胀痛，

却不再是毁灭性的撕裂感！

庚金之气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游子，

缠绕、依附在那沉入体内的戊土精华之上。

冰冷的锋锐被厚重的沉稳包裹、温养，

原本的躁动和戾气被迅速抚平、内敛。

而那戊土精华，也因为庚金之气的依附，

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灵性”，不再仅仅是无意识的沉重，

多了一丝肃杀的锋芒！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平衡感，

开始在陈诺体内缓慢建立！

不知过了多久，那撕裂天地的痛苦潮水般退去，

只剩下一种脱胎换骨般的疲惫和沉重。

陈诺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被汗水浸透，

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酸胀的肌肉。

他艰难地抬起手，看向手心那块青黑色的残玉。

此刻，在符印的视野下，

玉核深处那些原本璀璨如星辰的土黄色光点，己经黯淡了大半，

显然刚才那番“掠夺”消耗了它不少本源。

但残玉本身，似乎也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覆盖其上的黑色土沁和灰白钙化层，仿佛被某种力量震松了，

边缘处出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裂纹，

透出下面更加深邃温润的青玉本色。

他尝试着再次调动体内那缕庚金之气。

这一次，气流运转变得异常沉稳、凝练！

虽然总量并未明显增加，但质量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冰冷依旧，锋锐依旧，却多了一种磐石般的厚重感，

运转时再无之前的滞涩和阻塞，反而带着一种大江奔流般的顺畅！

心念所至，那缕气如同臂使指，

甚至可以轻易地在指尖凝聚起一点微不可察、却凝练如实质的白金色锋芒！

练气一层巅峰！

甚至…触摸到了二层的门槛！

陈诺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这残玉，哪里是普通的蕴含灵气的古玉？

这分明是凝聚了大地精华的玉髓！

是足以改变他修行根基的至宝！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块变得愈发珍贵的玉髓贴身藏好，

感受着它依旧传来的微弱却坚韧的土行灵气波动，如同怀抱着一块温热的暖玉。

然而，狂喜过后，一股冰冷的疲惫和巨大的后怕涌上心头。

刚才那番冲突，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是经脉尽碎、爆体而亡的下场！

这修行之路，步步荆棘，

每一次机缘，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他撑着疲惫酸软的身体站起来，环顾这废弃仓库的死角。

远处城市的喧嚣似乎更加遥远。左臂的伤口在戊土精华的滋养下，

传来阵阵清凉的麻痒感，愈合速度明显加快。

就在这时，

被他调成静音、揣在裤兜里的手机，屏幕突然无声地亮了起来，

在昏暗的角落里显得格外刺眼。

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林晚秋。

陈诺的动作瞬间僵住，眉头紧紧皱起。

她怎么会打电话来？

相亲之后，两人不是应该相忘于江湖吗？

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心头。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林晚秋清冷的声音传来，

依旧没什么情绪，

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极力压抑的急促：

“陈诺？”

“是我。”

陈诺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剧痛而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判断他的状态。

然后，林晚秋的声音再次响起，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

开门见山：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