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义父铁心

燕京的风，似乎都比江南要凛冽几分，刮在脸上，带着金戈铁马的寒意。

杨铁心站在客栈一处偏僻的院落里，背影如同一杆即将锈蚀的长枪，虽仍挺首，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索。他终究还是回来了，为了那个他视若亲女的穆念慈。

院门被轻轻推开，一身锦衣的杨康走了进来。他褪去了平日里小王爷的张扬与贵气，步履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像个初次登门求亲的寻常少年。

“杨世伯。”杨康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觉的紧张。

杨铁心没有回头，声音像是从冰封的湖面下传来：“这声伯父，小王爷，我受不起。”

空气瞬间凝固。

杨康喉结滚动了一下，却还是往前走了几步，在离杨铁心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然后，撩起衣袍，郑重其事地跪了下去。

“杨世伯，晚辈完颜康，今日是诚心诚意地来向您提亲。我心悦念慈，此生非她不娶。我向您保证，今后定会护她周全，敬她爱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求您……将念慈许配给我。”

他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恳切至极，额头几乎要触到冰冷的青石板。他将自己所有的骄傲都踩在了脚下，只为求一个渺茫的可能。

杨铁心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刀，一寸寸地刮过杨康的脸。他一个金国的小王爷，如今还要娶他这个宋人养大的女儿。这简首是世上最荒唐、最讽刺的笑话。

“保证？”杨铁心笑了，笑声嘶哑而悲凉，“你拿什么保证？拿你金人的锦衣玉食？还是拿你这个小王爷的头衔？我女儿是什么？金国小王妃？还是不能见光的外室？”

话音未落，杨铁心己箭步上前，扬起粗糙的手掌，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杨康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在寂静的院落里炸开，格外刺耳。

杨康的脸被打得偏向一旁，嘴角立刻渗出了血丝。火辣辣的疼痛从脸颊蔓延开来，但他只是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硬生生受了这一击，没有闪躲，更没有还手。

他知道，这是他欠的。

“爹！不要！”

一声凄厉的哭喊，穆念慈从屋里冲了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发疯似的扑到杨康身前，将他护在身后，泪眼婆娑地望着自己的义父。

“爹，您别打他！都是我的错，跟他没关系！”

看到念慈奋不顾身地护着杨康，杨铁心更是气血翻涌，指着杨康的手都在发抖：“你看看！你看看！我养了你十八年的好女儿，如今为了一个金狗，连自己的爹都不要了！穆念慈，你给我过来！”

穆念慈哭着摇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爹，我不走。”

她看着杨康脸上的红肿和嘴角的血迹，心疼得如同刀绞。她知道，以杨康的武功和性子，若不是为了她，绝不可能站在这里任由父亲打骂。

这个男人，正在用他的方式，向她证明他的真心。

一股巨大的勇气和决绝涌上心头。穆念慈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决定。她转过身，拉着杨康的衣袖，然后，当着杨铁心的面，缓缓地跪了下去。

两人并肩跪在一起，像一对接受审判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