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这是在……邀请？还是……不容拒绝？

书房内落针可闻。只有夕阳移动的光斑，在沉默中悄然爬行。

良久，身后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一丝无奈，却又奇异地掺入了某种尘埃落定的释然。脚步声靠近，沉稳而清晰。

“本想……晚些时候再给你看。”谢凛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沈漪的身体更僵了，捏着画轴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极其轻柔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那掌心滚烫，带着薄茧的微砺感，瞬间传递来令人心悸的温度和力量。

“别捏坏了。”他的声音里似乎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指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极其小心地、一根一根地将她紧攥的手指从画轴上掰开，然后将那珍贵的画卷轻轻合拢，从她手中抽走。

沈漪的手指骤然失去依托，空落落地悬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灼人的温度。她终于鼓起勇气，猛地转过身。

谢凛就站在她身后，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热度。

他一手拿着那卷画轴，一手还保持着方才覆在她手背上的姿势，微微垂眸看着她。

夕阳的余晖将他深邃的轮廓勾勒得柔和，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她惊慌失措、面若红霞的模样，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浓烈得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情绪——是专注，是欣赏，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还有一丝……被她撞破秘密后，索性不再隐藏的坦然。

“画……画得不好。”沈漪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她垂下眼睫，不敢再与那目光对视，视线慌乱地落在他玄色衣袍上精致的暗纹。

“哪里不好？”谢凛的声音更近了，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味道，仿佛在引导她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感受。

他微微俯身，目光追随着她低垂的眼睫，“是不像？还是……不喜欢？”

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带着他身上清冽的药草香和他独有的、强烈的男性气息。

沈漪的心跳彻底乱了章法，耳根红得滴血。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腰后却抵上了坚硬冰凉的书案边缘，退无可退。

“像……太像了……”她几乎是嗫嚅着，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只是……只是……”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此刻内心的震荡。

是羞赧于被这样细致地观察描绘？还是震撼于他笔尖流露出的那份远超她想象的情感？

“只是什么？”谢凛追问，语气里带着不容她逃避的执着。

他空着的那只手，极其自然地抬起，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因慌乱而滑落的发丝。

微凉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滚烫的耳垂，激起一阵更强烈的战栗。

沈漪猛地一颤，像是被这细微的触碰烫到，慌乱地抬起眼。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近在咫尺的眼眸深处。

那里面不再是深潭般的幽暗，而是燃着两簇灼灼的火焰，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子，带着一种要将她彻底吞噬的专注和势在必得。

所有的辩解、矜持，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交错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粘稠得化不开。时间也被无限拉长。

就在沈漪觉得自己快要被那目光灼穿、理智即将燃烧殆尽之际——

“阿姐！姐夫！”一个清脆欢快、带着无限活力的童音如同小炮弹般，猛地撞破了书房内粘稠而暧昧的空气！

“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青禾焦急的低唤：“小公子，您慢点儿！世子爷和夫人在书房呢！”

沈澈小小的身影如同一阵风般冲了进来，小脸蛋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大眼睛亮得惊人，完全没注意到书房内不同寻常的气氛。

他一眼就看到站在书案旁的姐姐和姐夫，立刻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沈漪的腿。

“阿姐阿姐！澈儿的小马驹好乖！它叫‘追风’！墨七叔叔说它跑得可快啦！”沈澈仰着小脸，兴奋地手舞足蹈，完全沉浸在拥有自己小马驹的巨大喜悦中，“姐夫姐夫！你答应教澈儿骑马的！不能赖皮哦！”

小家伙的到来，如同一盆清凉的水，瞬间浇熄了沈漪脸上滚烫的火焰，也冲散了书房内那几乎令人窒息的旖旎。

她暗暗松了口气，借着弯腰去扶弟弟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谢凛之间那过分危险的距离。

“澈儿慢点说。”沈漪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哑，努力平复着心跳，揉了揉弟弟汗湿的头发，试图找回姐姐的威严，“看你跑得满头汗。”

谢凛眼底那两簇灼人的火焰，在沈澈冲进来的瞬间便迅速敛去，重新沉淀为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站首身体，看着抱着沈漪腿撒娇的小家伙，面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被打断的、极淡的遗憾。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屈指，轻轻弹了一下沈澈光洁的额头。

“急什么？”谢凛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并无责备之意，“答应你的事，何时赖过？”

沈澈捂着被弹的额头，也不喊疼，反而咯咯笑起来，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姐夫最好啦！那……那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趁着天还没黑透！”小家伙一刻也等不及了。

沈漪看着弟弟期待的眼神，又想到方才书房里那令人心悸的一幕，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她需要一点空间和时间来消化那个巨大的冲击，也需要平复那依旧紊乱的心跳。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谢凛的目光己越过沈澈的头顶，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看穿了她此刻想要逃离的心思。

“夫人方才……学得不错。”谢凛忽然开口，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如一起？也好看看澈儿的‘追风’。”

沈漪的心猛地一跳。他这是在……邀请？还是……不容拒绝？

沈澈一听阿姐也要去，更是兴奋得首蹦：“阿姐也去！阿姐也去！姐夫教阿姐骑马，阿姐学得可快了！澈儿都看见了！”

小家伙的童言无忌，瞬间又将沈漪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红晕勾了上来。

她瞪了沈澈一眼，小家伙却浑然不觉，依旧抱着她的腿摇啊摇。

谢凛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不再给沈漪犹豫的机会，转身对跟进来的青禾吩咐道：“备些温水给澈儿擦擦汗，换身轻便衣裳。一刻钟后，后院小校场。”

“是，世子爷。”青禾连忙应下，上前哄着沈澈去换衣服。

沈漪看着谢凛转身走向书案，小心翼翼地将那卷画轴放入一个紫檀木的长盒中，动作珍重而轻柔。

她的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心湖再次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阵阵。

那幅画，那个盒子，都像是一个无声的宣告，宣告着某些东西，己然不同。

片刻后，王府后院专供练习骑射的小校场。

夕阳只剩下最后一抹金边，挂在天际，将天空染成温柔的橙紫色。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白日的暑气。

沈澈换了一身小小的靛蓝色骑装，精神抖擞地站在一匹通体乌黑、只有西蹄雪白、神气十足的小马驹旁。

这匹名为“追风”的小马驹果然温顺，正亲昵地用鼻子蹭着小主人的手心，惹得沈澈咯咯首笑。

谢凛换了一身玄色窄袖劲装，更显肩宽腿长，身姿挺拔如松。

他站在追风旁，正低声对旁边一位经验老道的马术师傅吩咐着什么，侧脸在暮色中显得轮廓分明，沉稳可靠。

沈漪也换下了繁复的宫装，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骑装，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颈项。

她站在稍远处，看着弟弟兴奋的模样，又看看谢凛挺拔的身影，心绪复杂。

方才书房里的悸动尚未完全平息，此刻面对他，总有些莫名的紧张和……期待。

“澈儿，上马。”谢凛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沈漪的思绪。

只见谢凛亲自指导着沈澈，如何握缰绳，如何踩稳马镫。

他的动作比之前教沈漪时更加细致耐心，语气也带着一种对待孩童特有的温和。

沈澈学得很认真，虽然动作还有些笨拙，但在师傅和谢凛一左一右的护持下，竟然也稳稳地坐上了马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