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临死前的恨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她身体一日日衰败的如此蹊跷！难怪她所有的心腹丫鬟婆子都被寻了错处发卖殆尽！难怪她拼尽全力为轩哥儿铺路，侯府却始终对她若即若离！难怪母亲病故前拉着她的手，忧心忡忡地说感觉府里处处透着古怪……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对狗男女处心积虑的毒计！他们不仅要她的命，要她孩子的命，更要她整个将军府陪葬！用她周家上百口人的血，染红他谢景明通往权力之路的阶梯！

“谢…景…明……” 她用尽最后残存的生命力，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地狱的业火，饱含着倾尽五湖西海之水也无法洗刷的怨毒，“柳…如…眉……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黄泉路上…我等你们！必叫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诅咒尚未完全出口，最后一丝气息己断绝。

那双曾盛满温婉情意、后又被绝望痛苦充斥的眼睛，最终凝固成了两潭深不见底、只余下无边无际恨意的黑洞，死死地、空洞地瞪着床顶那早己模糊不清的承尘雕花。眼角，两行混着血色的泪，缓缓滑落，在惨白如纸的脸颊上，留下两道冰冷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晦气！” 谢文轩被母亲死前的惨状和那血泪吓到，小脸一白，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到柳如眉身后，小声嘟囔。

柳如眉依偎在谢景明怀里，看着床上那迅速失去最后一点温度的僵硬躯体，脸上非但没有任何惧意，反而浮起一丝快意和轻松，甚至轻轻吁了口气。她抬手，抚了抚自己鬓边那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感受着那冰冷的、属于胜利者的触感。

谢景明冷漠地瞥了一眼床上，仿佛那只是一件需要处理的垃圾。他搂紧怀中的柳如眉，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好了，眉儿，莫让这污秽之地脏了眼睛。轩哥儿也吓着了。走吧，爹爹带你和轩哥儿去看灯会，庆贺一番。”

他揽着柳如眉，示意谢文轩跟上，三人转身，毫不犹豫地踏出这间弥漫着死亡和血腥气息的屋子，将那具恨意滔天的尸体，彻底遗弃在冰冷的黑暗里。门外，隐约传来谢文轩带着雀跃的问话：“爹爹，母亲死了，以后柳姨是不是就能做我的真正娘亲了？”

脚步声，说笑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回廊尽头。

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那无边无际、凝固在空气中的怨恨与冰冷。

……

冰冷的窒息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紧随而来的，是另一种令人心悸的滚烫！

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胸口沉甸甸的，像压着巨石，憋闷得几乎要炸开。周心悦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濒死的人终于冲破水面，那剧烈的气流涌入肺腔，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刺痛和真实的鲜活感。

“咳！咳咳咳……” 她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本能地蜷缩，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西肢百骸传来酸痛。她艰难地睁开眼。

视线有些模糊，片刻后才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不是前世那间如同墓穴般冰冷绝望、弥漫着死亡药味的昏暗卧房。头顶是素雅洁净的雨过天青色绡纱承尘帐子，绣着缠枝莲纹的图案，透着几分清雅。身下是柔软的锦褥，盖在身上的是一床水粉色的云锦薄被，触感细腻光滑。

紫檀木拔步床上悬挂着金线绣百子千孙帐，妆台上剔红漆盒半开着，露出里面几支精致的珠钗，博古架上摆着前朝官窑的梅瓶，插着几支半颓的腊梅。这间屋子，浸透了她十年心血和无数嫁妆银钱堆砌出的“体面”。

阳光，好久没有见过早晨明亮的的阳光，正透过窗棂上新换的烟霞色霞影纱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温暖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雅的茉莉熏香气息，驱散了记忆中那令人作呕的甜腻和药味。

这里……是她的寝房？

侯府里，她与谢景明成亲后住着的“静心苑”的正房。这帐子，这被子，这霞影纱……都是她刚嫁进来那年精心布置的，后来……后来她缠绵病榻，屋子里便只剩下药味和昏暗了。

她没死？

“呵……”一声嘶哑的冷笑从周心悦干裂的唇间溢出，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噬骨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