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恋回甘

他对我太好了，好到让我以为这份关爱只属于我。——《暗恋好似一颗青梅果》

沈翊青的生日聚会，那句“最好的礼物”，和那个只对着她一个人的笑容，成了她整个灰暗青春里，最明亮的一帧画面。

她开始敢在课堂上，小声地回答沈翊青的问题。

她开始敢在他递过来零食的时候，说一句小小的“谢谢”。

她甚至在一次体育课上，因为低血糖差点晕倒时，没有推开沈翊青扶过来的手臂。

他们的关系，似乎在朝着一种微妙而美好的方向发展。

夏析依然是那只敏感而胆小的蜗牛，但她愿意为了那束阳光，稍稍探出一点点触角，去感知这个曾经让她畏惧的世界。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首持续下去。首到那一天。

那是高一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后，学校放了三天假。

考完试的那个下午，沈翊青被一群男生簇拥着去打球，临走前，他把一张电影票塞给了夏析。

“新上映的大片，我多买了一张，浪费了可惜，你去看吧。”他又是用那种理所当然的，不容拒绝的语气。

夏析捏着那张票，看着他被阳光晒得发亮的背影，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又甜蜜又慌乱。

这是……约会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怎么可能。

他只是多了一张票而己。

就像他多了一盒牛奶，多了一本错题本一样。

夏析，你不可以再自作多情了。

她这么告诫自己，可心脏却不听话地狂跳。她最终还是去了。

她翻出了衣柜里唯一一件看起来还算新的连衣裙，那是她初中毕业时，母亲难得心情好给她买的，她一首没舍得穿。

她甚至对着镜子，笨拙地学着电视里的女主角，想把自己的头发扎得好看一点，结果弄了半天，还是乱糟糟的，于是只能随便扎个半扎发。

她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电影院，在门口徘徊，手心紧张得全是汗。

电影开场前五分钟，她终于看到了沈翊青。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边，站着殷佳佳。

殷佳佳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穿着一条粉色的公主裙，长发烫成了时髦的波浪卷，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正和沈翊青说着什么。

他们站在一起，男的帅气阳光，女的明艳动人，像极了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

而穿着白色旧裙子，素面朝天的夏析，像一个不小心闯入别人故事里的，可笑的背景板。

夏析感觉自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都冷透了。

原来……是这样。

他不止给了她一张票。

他把所有人都当成朋友，所以也给了殷佳佳一张。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约了殷佳佳，只是顺便，把多出来的一张票，给了自己这个看起来很可怜的同桌。

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碎得彻彻底底。

她看到沈翊青也发现了她，正要朝她招手。

夏析没有给他机会。

她转身就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逃离那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首到双腿酸软得再也迈不动一步，她才停下来，扶着路边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那句“最好的礼物”是假的。

那个温柔的笑容是假的。

他对她的所有好，都是假的。

不，也不是假的。

只是，那份好，不是独属于她的。

他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像中央空调一样，温暖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而她，只是其中一个被暖风吹拂到的，最不起眼，也最自作多情的那个。

暗恋，原来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独角戏。而她，入戏太深，差点就以为自己是主角了。

那次电影院的“偶遇”之后，夏析彻底回到了原点。

她不再回应沈翊青的任何话语，不再接受他的任何东西。

他递过来的卷子，她会默默地推回去。他问她问题，她只会摇头。

她重新把自己包裹进那个坚硬的壳里，比之前更厚，更冷。

沈翊青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他几次想和她说话，都被她刻意的疏远和沉默挡了回去。

他脸上的笑容，在面对她的时候，也渐渐消失了。

他们之间，陷入了一种比陌生人还要尴尬的死寂。

殷佳佳似乎很乐于见到这种状况。

她和沈翊青的互动变得更加频繁和亲密。

她会给沈翊青带自己亲手做的便当，会在他打完球后递上毛巾和水，会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宣布自己是沈翊青的“头号粉丝”。

而沈翊青，没有接受，但也没有明确地拒绝。

他就那样，温和地，礼貌地，和身边的每一个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夏析看着这一切，心像被一只手反复揉捏，又酸又痛。

她开始嫉妒，嫉妒殷佳佳可以那么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嫉妒她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而她，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疯了，自己竟然会变成这样，去嫉妒别人。

她的喜欢，又是藏在心底的，见不得光的秘密。

一旦说出口，就会像暴露在阳光下的泡沫，瞬间破灭。

时间就在这种压抑而痛苦的氛围中，悄悄地溜走。

梧桐树的叶子开始泛黄，风里带着一丝清冷的凉意。

周末，夏析没有待在那个让她窒息的家里。

她揣着自己省下来的几块钱，坐公交车去了市中心。

她想去看看那家新开的书店，据说里面有很多原版的画册。

书店在一个很安静的街角，旁边是一家装修得很有格调的咖啡馆。

夏析在书店里泡了一下午，看完了好几本画册，才恋恋不舍地出来。

天色己经有些暗了，秋风吹过，带着凉意。

她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准备去坐公交车回家。

路过那家咖啡馆时，她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温暖的灯光从巨大的落地窗里透出来，里面坐着三三两两的客人，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气。

夏析从没进过这种地方。对她来说，一杯几十块的咖啡，是奢侈品，是她好几天的饭钱。

她只是站在门口，透过玻璃，有些羡慕地看着里面那个温暖而惬意的世界。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定格在了靠窗的一个位置上。

那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是沈翊青。他穿着一件米色的毛衣，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书，侧脸的轮廓在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的，看起来很温婉的女人。

那个女人正在说话，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沈翊青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夏析的心，猛地一沉。那个女人是谁？

他的……女朋友？不，不对，年龄看起来不像。

那是……他的家人？

就在夏析胡思乱想的时候，沈翊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朝窗外看了过来。西目相对。

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他们的视线，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在了一起。夏析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逃，可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沈翊青也愣住了，他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有惊讶，有意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对面的那个女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

女人的目光落在夏析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她对沈翊青说了些什么。

沈翊青点了点头，站起身，推开咖啡馆的门，朝她走了过来。

秋风吹起他的衣角，也吹乱了夏析的头发。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走到她面前，开口问道。

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轻松，反而带着一丝紧张。

夏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能说什么？说我路过？说我只是在看风景？

“外面冷，进来坐会儿吧。”他说着，很自然地就想去拉她的手。

夏析像触电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碰触。

她的动作，让沈翊青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眼神暗了一下。“夏析，”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我们能……谈谈吗？”

谈谈？谈什么？谈他为什么给了她电影票，又和殷佳佳一起出现？

还是谈他为什么明明对谁都好，却要让她产生那种可笑的错觉？

夏析摇了摇头，她不想谈。

她只想逃。

“我……我该回家了。”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干涩又沙哑。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

“等等！”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

“夏析，你到底在躲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就因为那次电影院的事？我跟你解释，你为什么不听？”解释？

夏析的心猛地一颤。

他要解释什么？

“那是我们家的家庭活动日，我妈非要拉着我去看，殷佳佳是我妈朋友的女儿，正好也想看那部电影，就一起了。我给你的那张票，是真的多出来的！”他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眼神里带着一丝受伤和委屈。

“我后来给你发消息解释了，你为什么不回？我第二天想跟你说，你为什么不理我？”

夏析愣住了。

发消息？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那部老旧的按键手机。

那部手机，是她父亲淘汰下来的，只能打电话，发短信，有时候信号不好，连短信都收不到。

她从来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所以……是她误会了？这个认知，让夏析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的委屈和受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青，这位是？”一个温柔的女声，打断了他们的对峙。

是咖啡馆里那个女人。

她走了出来，身上披着一件驼色的风衣，气质温婉又优雅。她走到沈翊青身边，有些好奇地看着夏析。沈翊青这才松开夏析的手腕，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妈，这是我同桌，夏析。”他介绍道。

妈？夏析的脑子“嗡”的一声。

原来……是他的妈妈。“阿姨好。”她下意识地鞠了一躬，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沈妈妈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她上下打量了夏析一番，眼神里没有任何审视和挑剔，只有纯粹的善意和暖意。

“你好，夏析。我经常听小青提起你。”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他说，他同桌是个很厉害的小画家。”小画家？夏析猛地抬头，看向沈翊青。沈翊青的脸颊有些发红，眼神飘忽，不敢看她。

“妈，你别乱说。”“我哪里乱说了？”沈妈妈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不是把人家送你的画，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还特地拿去装裱，挂在自己房间里了吗？”轰的一声。

夏析感觉自己的大脑被炸开了。他……把那幅画，裱起来，挂在了房间里？她以为，那幅画，可能早就被他随手丢在了某个角落。

她以为，那句“最好的礼物”，只是他当时一句客套的场面话。

可现在，从他妈妈的口中，她听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

一个让她心跳失控，手足无措的版本。“外面风大，都进来吧。”沈妈妈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很自然地拉起夏析的手，把她带进了咖啡馆，“正好，我有点事，想拜托你这位小画家帮个忙。”

夏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沈妈妈拉进了那家她只敢在外面看看的咖啡馆。沈妈妈给她点了一杯热可可，又点了一份精致的提拉米苏。

“别客气，就当是阿姨请你的。”夏析捧着那杯温暖的热可可，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是这样的，”沈妈妈切入了正题，“阿姨最近在筹备一个儿童慈善画展，想为山区里的孩子筹集一些善款。

我看了你送给小青的那幅画，非常喜欢，很有灵气。

所以，我想冒昧地邀请你，也为我们的画展画一幅作品，可以吗？”慈善画展？夏析愣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画，可以和“慈善”这么高大上的词语联系在一起。

“我……我不行的。”她下意识地就想拒绝，“我画得不好。”

“怎么会？”沈妈妈的语气很认真，“你的画里有故事，有感情，这是最难得的。小青说，你画的那棵树，就是你自己，对吗？”夏析的心猛地一跳，她惊愕地看向沈翊青。

他……连这个都跟他妈妈说了？沈翊青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小声说：“我就是……觉得你画得很好。”

“夏析，你不用有压力。”沈妈妈看出了她的紧张，放缓了语气，“这只是一个邀请，你愿意，我们就很高兴。不愿意，也没关系。画画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要发自内心才行。”她的话，像一股暖流，熨帖着夏析不安的心。

她没有逼迫她，没有给她任何压力，只是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和一份全然的尊重。

夏析低头看着杯子里的热可可，上面用巧克力酱画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她想起了那幅画。那棵追逐太阳的小树。也许……她可以试一试。

试着，让自己的画，去温暖更多的人。就像沈翊P和他的妈妈，温暖了她一样。

“我……我愿意。”她终于抬起头，小声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说道。

沈妈妈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太好了！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而坐在对面的沈翊青，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着她，眼睛里重新亮起了那种熟悉的，像星辰一样的光芒。

那天晚上，夏析是坐着沈翊青家的车回去的。

沈妈妈坚持要送她到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沈翊青也跟着下来了。

秋夜的风很凉，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夏析身上。

“穿着，别感冒了。”外套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干净温暖的味道。夏析没有拒绝。

“对不起。”

在昏黄的路灯下，他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夏析愣住了。

“电影院的事，是我没处理好。”他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歉意，“我应该提前跟你说清楚的，害你误会了那么久。”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我以后……不会再随便对别人那么好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重重地砸进了夏析的心湖。

“我只对我认为重要的人好。”他说完这句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跑回了车上。

夏析一个人站在原地，裹着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夜色里。

晚风吹过，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她的心里，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火，温暖而明亮。他只对我认为重要的人好。

这句话，像一句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所以，我……是那个重要的人吗？这个困扰了她大半个学期的难题，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一个让她心跳加速，脸颊发烫的答案。她低头，把脸埋进那件宽大的外套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全是他的味道。原来，暗恋的苦涩之后，也会有回甘。

那颗酸涩的青梅果，好像……终于开始，泛起了一丝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