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兜兜转转的人生（上）

围着世界兜了很大的一个圈，詹姆斯重新回到了爱丁堡，他找了一份新工作，认真地度过每一天，并攒了些积蓄，他每天认真地练习国文，现在己经能够流利的使用中文跟别人交流。

杨怡依然时不时的入梦，有的时候是两三岁的模样，有的时候是她长大后的模样。在梦里，他总看不清妹妹长大后的模样，只有一个声音远远地飘过来：“哥哥，你等等我啊！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呢？”

从梦中惊醒后，他总是会对着书桌上的那张抽象画发会儿呆。

他用互联网搜索名为Jane的女画家，为数不多的信息里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信息显示：Jane，独立女画家，艺术策展人，现居香港，毕业于英国皇家美术学院，硕士学位。以“情绪风景”著称，融合现实主义笔触与抽象构图，擅长通过植物、光影与人物背影表现孤独、成长与创伤记忆，作品多次入选亚洲女性艺术家巡展。

他在网上找了所有能找到的Jane的作品，画家能找到的作品并不多，他按照时间对这些作品进行了排序，仿佛看到了一张模糊的面孔，沉静克制，戴着一种“沉默审判者”般的冷清气质，审慎而温柔地凝视着这个世界，似懂非懂地沉默，也似懂非懂地安慰。他在脑海里勾勒着画家的样子，模糊不清的面孔和梦中妹妹模糊的面孔交叠错落，像画家在画布上布满的暗纹。

詹姆斯的养父在大学里任教，养母曾是位经济学家，在他眼里，他们一首都是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

前两年，养母生了一场大病，手术后便听了医生的建议，在家休养，药物和病情让她变得臃肿苍老，脾气也便显得难以捉摸。这样的时候，养父竟和自己的女学生产生了感情纠葛，这天女学生大着肚子找了过来，养父却选择了一个人躲了出去，养母示意詹姆斯去自己的房间待着，由她来单独接待。詹姆斯望着那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她的肚子看起来己经有好几个月了，他又望望头发开始花白的养母，眼神里写满了担忧，但是养母朝他笑笑，挥手示意，他只好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养母和女学生整整聊了一个小时，甚至还给她沏了咖啡，端来了蛋糕。女学生走的时候，养母特地敲门让他出来一起送她，他看着养母，倒是一反常态的心平气和，反倒是女学生脸上情绪复杂，游移不定。

女学生走了之后，养母很快打电话召来律师，拿着女学生提供的照片作为证据，她给自己的丈夫发了一份关于离婚的律师函。

一个月后，养父搬了出去，养母也在收拾行李，她告诉詹姆斯，她决定去加拿大找自己的妹妹，她的妹妹在那里有大片的的农场，一首想让她过去，但是她为了丈夫一首没有这么做。养母说，其实早在她生病之前，她就知道夫妻之间的感情出现了问题，她伤心愤怒过，也努力争取过，可是有一天早上起床，她请丈夫把衣服递给她，她看到了丈夫看到自己身材时候的嫌弃和厌恶，最难过的是，她自己竟然对此感到羞愧，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现在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告别这里的一切，去那儿和妹妹作伴，她将在那里度过自己的余生，而在农场里生活是她多年的憧憬。

詹姆斯不解地问养母：“I'm curious, how did you mao be so decisive?”（你是怎么做到如此果断决绝的？）

养母想了下回答：“Sunk costs do not particip’t,someoe in major decisions.”(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詹姆斯又问：“What is love?”养母想了半天说：“Sex is not love.Going on dates is not love. Talking to someone 24/7 is not love,staying up all night for someone is not love. Love is…someone who sees the harsh side of you and still chooses to love you.Someone who makes things happen for you.When you ’t,someone who holds you and calms your down,as tears pour out of your eyes ,it’s someone voig all the good things about you.When all you see is the bad, it’s someone who makes sure,you’re okay !It’s someohinks about you,eveynight and every single day ,it’s someone who’s stantly p themselves into you,that’s what love is.”

詹姆斯送她去机场，他拎着行李，落寞地走在前面，候机室里，两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一架架飞机迎着朝霞起飞，太阳冉冉升起，一切便闪闪发光起来。养母看着眼前的景象，缓缓说道：“The sunrise is not necessarily light, nor is the sun but a star,it is only when we are awake that the really dawns.”她念出了《瓦尔登湖》里的这段话。分别的时候，两人相拥，养母在她耳边说：“My dear,be your own light, and always follow your heart.I love you.”

养母走后，詹姆斯接受了一份新工作邀请，前往澳门一家大型娱乐城担任舞台设计工作。跟女友Karida说了自己的想法之后，Karida表示尊重他的决定，但是自己并不会放弃这里的一切跟他过去。

詹姆斯不解地问她：“Why?Why not?”

Karida笑着回答：“I love you, but you're not everything to me.”

最终他们两人友好分手，并都在内心感激两人曾经有过的欢乐时光，也祝福对方未来会更好。

去澳门的飞机上，詹姆斯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梦里自己游走在各种支离破碎的关系里，他梦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一个人在沙滩上走啊走啊，前面是父母模糊不清的面孔和妹妹小巧可爱的身影，但是他怎么追也追不上，就在他快哭起来的时候，飞机上的广播把他唤醒。梦境是溜走了，只记得梦里自己一首追赶的背影，和身后那一长串孤单的脚印。

时间在静寂中流逝，他轻轻向上推动舷窗挡板，一缕阳光莽撞地射进来，他惊喜地抬头，让整张面孔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仿佛这样就能驱散经年的荒芜。这些年，冥冥之中，他似乎是感知到了命运的召唤，现在的他己经讲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飞机准备着陆，空姐甜美的声音响起：女士们，先生们，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原位坐好。

搭乘这架飞机而来的有数百人，来自世界各地，在这段旅程之内，他们祸福相依，命运相连，然而下了飞机，大家各奔东西，各自去体验生活中的酸甜苦辣。

尽管人们能够意识到彼此是相连的，但是又通常意识不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如何塑造了他人的回应，而又是如何反过来塑造了自己的再次回应。每个人的过去，是如此强烈地塑造着自己的未来，人们并不是住在客观世界里，而是住在自己营造的主观世界里，不能从旧世界醒来的人，最终只能把自己的命运归结为宿命。

每一个起心动念，都导致着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澳门机场大厅虽然不大但永远繁忙，远道而来的各色旅人虽然疲惫，但是每个人看起来踌躇满志昂首挺胸着。每个不曾赌博的人儿啊，都曾经拥有过美好的人生。

这是他第一次来澳门，比他想象的还要繁华。在詹姆斯有限的人生经历里，失控的赌博是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行为。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呢？

落地玻璃窗外的路边，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眉开眼笑交心长谈，是文化的交融，是格局的开放，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最初写照。夜色熏陶着世界文化，世界文化缤纷在月光里，澳门，实在犹如灯火中相映而成的一支国际之歌。

他乘出租车来到宿舍，这是一套三居室，室友对詹姆斯的到来表示欢迎。詹姆斯归整好行李，根据指点，来到金沙美食城打算吃点东西。餐厅里人潮汹涌，上百张桌子竟然没有一个空位。黄种人，白人，黑人不断穿梭而行，普通话，粤语，英语此起彼伏。一眼望去，大部分人的神经都是绷着的状态。

每个人神情不一，有的正襟危坐，有的一首在碎碎念，有的死盯着某个点一动不动，每个人的眼里都写着故事。旁边的桌上，有个女的一首在打电话，也许是打给老公，也许是打给父母，聊着聊着，她握着手机的手在瑟瑟发抖，几度哽咽。

曾经有人问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澳门赌场那么残酷，很多人还是选择义无反顾？”一个赌徒给出了这样的答案：“我的野心那么大，只有最繁华的赌场才能装得下。世界上只有这一个地方，大到足以容纳如此之多，肆无忌惮，漫无边际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