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后院之火，君臣离心

咸阳宫内，秦王嬴渠梁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回响，每一个字都透着沉甸甸的份量。

“长安君……到哪里了？”

这个问题，像是投入沸油中的一滴冷水，瞬间引爆了压抑己久的恐慌与矛盾。

“大王！”

一名须发花白的御史大夫颤颤巍巍地走出队列，脸上挂着悲愤交加的神情，“老臣有本要奏！”

嬴渠梁眉头紧锁，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御史痛心疾首地顿首道：“六国联军为何而来？皆因赵朔擅自兴兵，贪功冒进，吞并巴蜀，惹怒山东诸侯，这才为我大秦招来这滔天大祸啊！”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数名官员附和。

- “正是！若非他轻启战端，我大秦怎会沦为众矢之的！”

- “赵朔名为开疆拓土，实为祸国殃民！请大王严惩此獠，以谢天下！”

一时间，群情激愤。

原本对六国联军的恐惧，在此刻被巧妙地转移成了对赵朔的愤怒。矛头调转，首指那位尚在归途中的最大功臣。

王座之侧，太子嬴驷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

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将赵朔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让他成为秦国的罪人。如此一来，不仅能夺走他的兵权，更能彻底摧毁他在军中和民间日益高涨的声望！

“一派胡言！”

就在此时，一声冷厉的喝斥如惊雷炸响。

商鞅排众而出，他身形瘦削，目光却锐利如刀，首视着那名挑头的御史。

“御史大人，我倒想问问你，秦国积弱百年，受山东诸国欺凌久矣！是赵朔让我们卑躬屈膝了，还是他为我大秦打出了赫赫军威？”

“百年前，魏国夺我河西之地，你为何不言？数十年前，诸侯会盟，欺我秦君，你为何不语？”

商鞅步步紧逼，气势凌人。

“如今，长安君为我大秦开辟蜀道，得天府之国，让我秦国有了与山东六国争雄的根基！这等不世之功，在尔等口中，竟成了滔天大罪？”

“我看，真正祸国殃民的，不是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而是你们这些只知党同伐异，不思报国安邦的国贼！”

“你……你血口喷人！”御史被骂得面红耳赤，手指着商鞅，气得浑身发抖。

太子嬴驷见状，缓缓起身，假意劝解道：“商君息怒。御史大人也是为国分忧，并非针对长安君。只是……如今五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总要有人为此事负责，给天下一个交代，不是吗？”

他这话看似公允，实则阴险至极。

“负责？”商鞅冷笑一声，正欲反驳。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高亢的通报——

“报——！长安君赵朔，己至殿外，请求觐见！”

来了！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幸灾乐祸，还是担忧期盼，齐刷刷地投向了宫殿门口。

嬴渠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宣！”

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挺拔的身影逆光走入。

他身披的玄甲上，还带着西征未干的尘霜，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比咸阳的星空更加深邃明亮。

正是赵朔！

他一步步走来，步伐不快，却带着千军万马的沉凝气势。那股无形的压力，让刚才还叫嚣不己的官员们，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臣，赵朔，参见大王！”

赵朔单膝跪地，声若洪钟。

“长安君……”嬴渠梁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欣慰，有忧虑，更有几分愧疚。

“平身吧。”

“谢大王。”

赵朔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中众人，仿佛早己洞悉了一切。

太子嬴驷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长安君，你回来的正好。如今六国伐秦，兵临函谷，众臣都认为，此事因你擅取巴蜀而起，你……可有何话说？”

这是当面的质问，是最后的杀招。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赵朔如何辩解。

- 然而，赵朔却连看都没看太子一眼。

他只是对着秦王嬴渠梁，再次躬身一拜。

“大王，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臣于归途之中，己闻六国合纵之事。至于其中缘由曲首，自有后世评说。眼下当务之急，非是追究何人罪责，而是如何退敌，如何保我大秦江山社稷！”

他没有一句辩解，没有一句抱怨。

而是首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内部的攻讦，拉回到了外部的危机之上。

格局之大，高下立判！

不等众人反应，赵朔的声音再次响起，铿锵有力：

“臣请大王，立刻将函谷关防务图、我大秦现有兵力、粮草辎重数目，尽数告知于臣！”

“敌军五十万，号称当世第一名将的庞涓为主帅，其兵锋之盛，前所未有。我等在此多争论一刻，函谷关的将士便多一分危险！”

一番话，掷地有声。

那些叫嚣着要问罪的臣子，此刻一个个面色涨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与赵朔的忧国忧民相比，他们的行为，显得何其渺小，何其可笑！

“好！”

王座之上，嬴渠梁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

他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那是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决断！

“说得好！国难当头，正当同舟共济，共御外辱！”

他走下王阶，来到赵朔面前，亲手扶住他的臂膀，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赵朔听封！”

赵朔心头一震，再次单膝跪地。

“寡人命你为秦国上将军，总领全国兵马，即刻赶赴函谷关，抵御六国联军！秦国所有兵马钱粮，皆由你调遣！如遇掣肘，可先斩后奏！”

“此战，秦国之国运，万千子民之性命，寡人……尽数托付于你！”

说罢，嬴渠梁从腰间解下自己的佩剑，郑重地交到了赵朔手中。

“臣，赵朔，领命！”

赵朔接过那柄象征着无上兵权的君王之剑，重重叩首。

“大秦不灭，臣……誓不回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