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病中朝暮

正午时分，倾墨的烧终于退了些。

时清羽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着药碗边缘。

早上煮的粥还剩半碗，己经凉透了，表面凝出一层薄薄的米脂。

倾墨睡得很沉，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唇色仍有些发白，唯有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窗外雨后的空气带着潮湿的草木香，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时清羽伸手，轻轻拨开倾墨额前汗湿的碎发。

Alpha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像只餍足的猫。

"蠢货。"

他低声骂道，却将薄被往上拉了拉。

厨房里飘着淡淡的药香。

时清羽盯着砂锅里翻滚的汤药，这是按记忆中的方子熬的。

当年他生病时，府里的老大夫总爱往里加一味蜜炙甘草，说是能中和苦味。

如今没有甘草，他便多切了两片姜。

"在煮什么？"

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时清羽回头，看见倾墨倚在门框上，睡袍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一截锁骨。

他鼻尖泛红，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软软地垂在额前，看起来竟有几分罕见的脆弱。

"毒药。"

时清羽转回头，用木勺搅了搅汤药。

"喝吗？"

倾墨低笑，脚步虚浮地走过来。

他伸手去掀锅盖，被时清羽抬手拍开："你还是病患，给我安分些。"

"如果是阿羽亲手熬的……"

倾墨收回手，眼底带着笑意。

"砒霜我也喝。"

药汁盛进瓷碗，黑褐色的液体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

倾墨接过碗时，指尖故意蹭过时清羽的手背，温度仍有些偏高。

"苦。"

他喝了一口就皱眉。

他装的。

这味道可比冰美式的味道好了不少。

时清羽冷着脸往他嘴里塞了颗东西。

甜味在舌尖化开，倾墨怔住："这是……糖？"

"闭嘴，喝药。"

时清羽微微抬起了下巴，像只傲娇的小猫。

倾墨眉眼含笑，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如此这般，时清羽就算再怎么样也知道了：倾墨……他是装的！

阳光冲出云层，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倾墨靠在落地窗前的软榻上，膝上摊着一本财经杂志。

他脸色仍有些苍白，却己经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地扫过页面。

时清羽端着茶杯从他身后经过，瞥见他正在看的那页——是某家科技公司的报道。

他脚步一顿，将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

"看得懂？"

倾墨抬头，阳光在他的镜片上折射出一道弧光："专业术语多了点，不过大概能明白。"

他合上杂志。

"你对这个感兴趣？"

时清羽的指尖微微收紧。

"不必试探。"

他冷声道。

"你想问什么？"

倾墨轻轻摘下了眼镜。没有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神显得格外专注："昨晚……暴雨夜……"

他的声音很轻。

"你做噩梦时喊的那个名字……"

风拂过窗帘，掀起杂志一角。

时清羽望着窗外新绿的梧桐，良久才开口："一个该死的人。"

倾墨忽然笑了。

他伸手握住时清羽的手腕，将人拉到身边坐下："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你现在在这里。"

倾墨的拇指轻轻着他的腕骨。

"而不是……"

话未说完，倾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弯下腰，额头抵在时清羽肩上，滚烫的呼吸透过衣料灼烧皮肤：“阿羽～我好难受，给我靠靠……”

时清羽咬牙。

这混蛋绝对是装的！

骗得了他一次，却是骗不了他第二次！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时清羽没有挣开。

夜幕降临时，倾墨的烧彻底退了。

时清羽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渐亮的霓虹。

停电结束后的城市重新活了过来，车流如银河般流淌在街道上。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件外套披在他肩上。

"外面风大，当心着凉。"

倾墨的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

"时先生……这是觉得无聊了？"

"不无聊，这不是还有你给我表演如何装病吗？"

倾墨低笑，从背后环住他。

时清羽挣了挣，却是没有挣脱开。

松烟墨香混着淡淡的药味笼罩下来，时清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稳健而有力。

“阿羽……”

倾墨低声呢喃。

时清羽立刻就炸了毛。

“闭嘴！不许这么叫我！之前你是病患，我不跟你计较，但现在……”

“我就要这样叫，你能拿我怎样？阿羽～阿羽～～阿……”

时清羽气急，一把掐上了倾墨的手腕，留下西个深深的月牙。

“嘶～”

倾墨疼的吸了一口凉气，但依旧没松开环着时清羽的手。

“阿羽，疼～”

倾墨装可怜。

“滚！”

时清羽怒斥一声。

倾墨叹了口气，只得作罢，转移了话题。

“明天带你去个地方，嗯？”

倾墨的下巴蹭过他发顶。

“不去。”

“我不管，你要是不去，我就把你扛过去。”

“倾墨！你要点脸！”

时清羽气急。

“我都有一张脸了，还要什么脸？”

倾墨却是死皮赖脸。

时清羽呼了口气，他总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夜风拂过，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

时清羽望着远处闪烁的灯火，忽然问道："昨晚下着暴雨，你为何要赶回来？"

倾墨沉默片刻，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因为我跟你心有灵犀，知道你会需要我。"

"自作多情。"

"嗯，我自作多情。"

倾墨的呼吸拂过他耳畔。

"那你为何守了我一夜？"

时清羽没有回答，挣开他的怀抱往屋里走，却在卧室门口停下。

自从昨夜时清羽让倾墨上了床，倾墨便死皮赖脸的抱来了自己的枕头，与时清羽的枕头并排放在床头，说什么也要和时清羽一起睡。

对此，倾墨的想法是：笑话，这床他都上了，哪还有分床睡的道理？

但这不是时清羽愣神的原因。

从时清羽的视线望去，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多了盏小夜灯，暖黄的光映着两碗冒着热气的姜汤。

倾墨靠在门边，眼中满是温柔。

"怕黑可以开着。"

灯光温柔地笼罩着房间，时清羽盯着那盏灯看了很久，终于轻声道："……把药喝了再睡。"

“好。”

夜深了。

时清羽侧卧在床上，听着身侧倾墨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的月光被薄纱窗帘滤得朦胧，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他正想翻身，腰间突然一沉——倾墨的手臂搭了上来，将他往后揽了揽。

"……别动。"

倾墨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温热的气息拂过后颈。

时清羽僵了僵，下意识想挣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哑的呢喃："阿羽～"

手肘抵在Alpha胸前的动作顿了顿。

时清羽皱了皱眉，却还是放松了力道。

倾墨似乎真的睡得迷糊，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

他的鼻尖抵在时清羽后颈的腺体上，松烟墨香若有似无地缠绕上来，像是某种无声的依恋。

"阿羽……你好香。"

低哑的嘟囔声带着热气钻进衣领，时清羽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

他猛地用手肘往后一顶："倾墨！你敢跟我玩装睡！"

倾墨闷哼一声，却没有松手，反而将脸埋在他肩胛处低笑："呀～被阿羽发现了呢～"

"滚下去！"

"不要。"

倾墨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却格外理首气壮。

"我是病人。"

“你的病好了！”

“谁说的？我的病还没好，我得了肌肤饥渴症，要抱着阿羽才能好。”

“你！不要脸！”

脸？那有什么用？能抱到香香软软的老婆吗？

倾墨心里如是想着。

时清羽咬牙，正要发作，却感觉到身后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夜风轻轻掀起窗帘一角，月光流淌在交叠的身影上。

时清羽盯着墙壁看了许久，最终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倾墨的唇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