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祈哥，你好香

三个少男围着他，一边踢着他，一边大声嘲笑，大致就是笑他是豆芽菜，又穷又是娘/炮，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

张醒年抱着书包，蜷缩着，还是一声不吭。

他不反抗也不求饶，目光空落落飘在半空，疲惫地放任，只想着快一些结束。

还能怎么办？

反抗后若是弄伤对方，贫穷的家庭根本没有能力支付医疗费，他连反击都得小心翼翼。

俞千漾皱了皱眉，心底暗自叹气。

她其实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见此情此景还是止不住心软，正义感爆棚。

世上几个人不是爹生娘养的，像女人就不好了？男人就得像你们这么暴力吗？那真是对女人男人共同的污蔑。

她扔下书包，助跑了一段，利落地锁住其中一个白衣男孩的喉咙，往旁一摔。

绿衣男孩气愤看她，腰送前，猛地挥地拳就向她打来。

俞千漾迅速往右避开，左手紧紧捏着男孩击来的手腕，右手前伸置其臂下，身往前靠，一个过肩摔就将男孩砸在地上。

仅剩的蓝衣男孩睁大眼睛看她，思索片刻后，果断抛弃兄弟逃跑。

白衣男孩吃痛起身，拎着砖头往她头砸。俞千漾迅速往左避，利落地拽来身旁的绿衣男孩往前一推。

二人齐齐跌倒，吃痛不己。

俞千漾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刀，往空中抛了一圈再接住，刀刃的寒光刺得两个男孩身体一缩。

俞千漾拿刀尖对准他们，恶狠狠看着他们，“再欺负人，我就把你们的眼睛都挖/出来。”

二男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惧怕，咬着唇，还是离开了。

张醒年靠在树上，抱着包，嘴角淌着血，看着像被石子划破。

他是单眼皮，因为平日表情寡淡，那双丹凤眼就更显细长，像池塘里的小舟，有长长的舟身，却摆脱不掉水波的束缚。

张醒年挣扎着起身，却又再次跌落尘土，俞千漾下意识去扶他。

小心。

溅起的灰扑扑气流遮蔽视线，世界变得模糊，冷灯光透过稀疏的叶簌簌落下，无声。

眼前俞千漾的脸同她身后荒芜的山蒸成一股淡青色的烟，烟渐渐散去，她的眼睛如云吐寒月，清清泠泠。

只一秒，只那惊天动地的一秒，他再也忘不了那双眼睛。

张醒年捏紧了书包，指尖隐隐泛白，犹豫片刻，才抬头，不安又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高挑的少女。

没有浮云遮目，他只觉得眼睛像被灼烧。

她就像一股浓烟在他年少的荒凉里升起，像一场热烈的野火烧毁了所有的荒凉后长出的最美的玫瑰。

风呼呼地吹过耳畔，一瞬间他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只听到什么在疯狂跳动，有什么在疯狂生长又被烧灭，就待一场风再度燎原。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

张醒年知道俞千漾的处境也不好过，为什么还要冒着惹麻烦的风险为他出头。

善良？

反正他是不信的，至少他做不到在困厄的人生里做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慈悲这种情怀，就和雨一样，雨林下得多得沙漠却少得可得。不同的是，雨量取决于环境条件，慈悲程度常取决于经济条件。

同一件事，穷人去做，背负的可能是颠覆命运的代价。

他穷，他的人生己困顿，情感的外溢是奢侈。

俞千漾这才注意到张醒年杂乱头发下的脸，丹凤眼配着秀挺的鼻子，肤白脸窄，五官也秀气，确实像女孩一样漂亮。

想着想着，她对张醒年的好感多了几分，她对有女性特质的人总会多几分善意。

张醒年匆忙低头看着俞千漾脚底的草，犹豫着，手心被抠得血淋淋，感谢的话难说出口。

我卑微如尘土，靠近你，你会嫌脏吗？嫌弃我弄脏了你的衣袖。

他刚鼓起勇气去感谢，目光忽地落在俞千漾背后的俊美少男身上，强烈的自卑感涌上心头。

张醒年又低下了头，慌忙地整理自己皱巴巴的上衣，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脏都丑陋，匆忙起身，腿脚紧张地发抖，逃似地离地了。

他不仅是结巴，还是胆小鬼。

俞千漾不在意地笑笑，正准备离开，转头就对视上了陈千祈平静望着自己的眼睛。

他在生气。

俞千漾刚想和他吹嘘自己的战绩，又想到张醒年那双黯淡的眼睛，总觉得把人家的难堪露出来也不好，也就缄口不提了。

陈千祈伸手，温柔地替她整理皱了的袖口，“我带你回家。”

俞千漾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转回张醒年背影，迟疑片刻，犹豫着冲他挥了挥手，很轻地说了声：

“拜拜。”

其实她有点忘了他叫什么。

陈千祈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又收回，垂着长睫，还是往日内敛的模样。

他拍了拍俞千漾染灰的书包，拿过背在身后，示意她和自己上车。

我带你回家。

车缓缓行着，风柔柔吹着俞千漾的鬓间。

她搂着陈千祈细瘦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脊背，轻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很享受。

“那个男孩你认识？”

陈千祈斜斜睨她，语气倒是和平日无二。

“同学。”她敷衍回答，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以后你和他少接触。”陈千祈语气淡淡，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他就不是什么好心人，为数不多的良心全给俞千漾了。

俞千漾皱了皱眉，偏头见他冷淡的侧脸，嘴角还抿着下垂，还是嗯了一声。

看起来心情不好，还是别惹他生气了。

陈千祈瞥了她一眼，沉默一会，语气柔和了很多，

“你那个同学，我认识他爸，人不好很凶，精神也有问题的，这样恶劣的基因会遗传的，有什么样的老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儿子。

他看着也不太正常，给人欺负久了，心理会出问题的。

我是担心你，这种人你要少接触，下次也不要这样为别人出头了，这样很危险的，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好不好？善良是好，但自己的安全一定得放在第一位。

你这样不管不顾替人出头，出什么事，人家也不一定会感恩你。”

原来他都看到了。

俞千漾没急着搭话，脸颊贴着他的脊背，目光虚虚落在沿途的花草上，没人精心打理的花草，即使在最好的时节，也如将枯般惨败。

“那我们呢。”

她问道，声音很轻，绕着淡淡的怅惘。

陈千祈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扭响了车铃，清脆短促的铃声途径人间草木，走过喧嚣集市。

街边大爷的叫卖声中掺着一声声清脆的车铃声，一个个小摊，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映入眼帘，这是纷乱又热闹的人间。

“你自己把握。”

陈千祈软了语气，他听得懂俞千漾的弦外之音。

谁又比谁光彩呢？谁不是生在泥里，长在风里呢？

无言中，她们望着远处黄昏的天，车轮向前。

俞千漾一首觉得夕阳是冷色调的。

它照在过兵临城下的萧索孤城上，照在过西出阳关不忍喝下那杯别离酒的友人身上，照在过兵荒马乱里面黄肌瘦的流民身上，也照在过像她们这样看不见未来的平凡人身上。

俞千漾目光靠在他瘦弱的脊背，却又很快收回。

她还是没有问出那个注定不会有回答的问题：祈哥，我们的人生还会变好吗？

看见天边熟悉屋檐朦胧的阴影，俞千漾突然什么也不想了。

人生海海，几度春秋，又有谁不在风雨中？

这不重要了，她只知道明天还会继续来。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她都必须振作。

她心中生存的欲望如野草，生生不息，再凶猛的烈火，再荒芜的草原，也烧不毁她对春天的渴望。

想通后，俞千漾勾起唇瓣，目光落在陈千祈单薄衬衣下纤细的腰，笑道：

“祈哥，你喷香水啦，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