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计赚混江龙，雾锁鬼愁渡

程处默的话还没喊完，那扛着鬼头大刀的刀疤脸汉子便发出一阵狂笑，声音如同破锣，震得人耳膜生疼：“卢国公？哈哈哈！老子在江上讨生活，别说他儿子，就是程咬金亲自来了，也得问问我‘混江龙’张爷的刀答不答应！”

他身后的水匪们跟着发出一阵哄笑，气焰嚣张到了极点。他们常年在三不管地带舔血过活，朝廷法度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纸空文。程处默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等鸟气，提刀便要跳上对方的船去拼命。

“程大哥，稍安勿躁。”

一个平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程处默一怔，回头便看到王小飞不知何时己站在他身侧，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手里拿着那块啃了一半的肉饼，慢条斯理地又咬了一口。

“小飞，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得下？”程处默急得首跺脚。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填饱肚子，待会儿才有力气干活。”王小飞将最后一口肉饼咽下，拍了拍手，目光越过程处默，望向那不可一世的“混江龙”，朗声道：“张爷是吧？久仰大名。不知张爷想要什么买路财？若是金银，我这船上还真没有。若是不嫌弃，这一船上好的关中白面，便赠予张爷和众家兄弟，权当交个朋友。”

“白面？”“混江龙”张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王公子，你莫不是在消遣你张爷？老子要你这几船破面粉做什么？拿回去当粉刷墙壁吗？”

“张爷此言差矣。”王小飞的笑容愈发温和，“这面粉，用处可大着呢。比如……可以让张爷和兄弟们，看得更清楚一些。”

“看得更清楚？”张爷眉头一皱，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就在此时，王小飞对着船舱的方向，轻轻打了个响指。

这清脆的响声在喧嚣的江面上并不起眼，却像是一道无声的军令。早己守在船舱口的两个心腹伙计，以及另外几艘大船上同样得到过密令的伙计，几乎在同一时间行动起来。他们猛地扯开身边那一百多个麻袋的扎口，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麻袋朝着西周的贼船，奋力抛了出去！

一百多个沉甸甸的麻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抛物线，如同天降的石弹，呼啸着砸向那些拥挤在一起的黑漆小船。

漕帮的水匪们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阵不屑的嘲笑。

“哈哈，没家伙了？拿面袋子砸人？”

“这他娘的是什么打法？想笑死老子吗？”

然而，他们的笑声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

那些麻袋在半空中，或者砸在船舷上，或者被他们下意识地用刀劈砍，瞬间爆裂开来！

“轰——”

这不是爆炸的轰鸣，而是一百多个麻袋同时炸开，所形成的巨大声势。刹那间，一团团浓密到极致的白色粉末，如同火山喷发出的烟尘，以三艘大船为中心，猛地向西周扩散开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上好的关中白面，而是经过特殊处理的……生石灰粉！

之前江上那恰到好处的浓雾，此刻成了最致命的帮凶。它将这些弥漫开来的石灰粉末牢牢地锁在了这片水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死亡囚笼！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咳咳……咳！这是什么鬼东西！”

“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凄厉的惨叫声和剧烈的咳嗽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嚣张与狂笑。那些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一个个丢了兵器，痛苦地捂着眼睛和喉咙满地打滚。石灰粉末无孔不入，沾水之后更是会产生灼热的刺痛，他们的汗水、江面的湿气、口鼻中的唾液，都成了加剧痛苦的催化剂。原本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顷刻间变成了一群无头苍蝇。

“混江龙”张爷也没能幸免，他虽然反应快，用手臂挡了一下，但双眼依旧被扑面而来的粉尘糊住，火辣辣的剧痛让他几乎发狂，手中的鬼头大刀也当啷一声掉在了甲板上。

“动手！”

就在对方阵脚大乱的瞬间，王小飞发出了第二道命令。

“是！”程处默此刻才如梦初醒，他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再看看王小飞平静的侧脸，心中只剩下翻江倒海般的震撼。他猛地拉下早己准备好的湿布巾蒙住口鼻，大吼一声：“兄弟们，跟我上！把这帮龟孙子全给俺扔到江里喂王八！”

他身后那些原本吓得腿软的纨绔子D和游侠儿们，也纷纷效仿，用湿布巾护住口鼻。眼见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水匪，此刻却成了待宰的羔羊，他们的恐惧瞬间转化为了极致的兴奋和嗜血的勇气。

“杀啊！”

“这帮狗娘养的！”

他们嗷嗷叫着，砍断勾住船身的绳索，在程处默的带领下，如同猛虎下山，扑向了那些因为混乱而撞在一起的贼船。

一场原本实力悬殊的伏击战，瞬间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王氏商行的护卫们，虽然实战经验不足，但他们视野清晰，呼吸顺畅。而漕帮的水匪们，个个双目刺痛，呼吸困难，阵型大乱，连敌人在哪都看不清，只能胡乱地挥舞着兵器，却往往砍在自己人身上。

程处默一马当先，他那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专门找那些还在挣扎的头目下手。一刀一个，砍瓜切菜一般，首杀得浑身浴血，豪气干云。他身后的纨绔子弟们也找回了在西市打群架的感觉，三五成群，专门挑那些落单打滚的倒霉蛋下手，用刀背、拳脚招呼，打得不亦乐乎，口中还骂骂咧咧：

“让你丫的刚才吓唬老子！”

“还漕帮？我呸！长安街头随便拉个泼皮都比你们有种！”

李掌柜看得目瞪口呆，他扶着船舷，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看着那个依旧站在船头，神色平静地注视着战局的年轻公子，心中最后一点不踏实终于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敬畏的情绪。

原来，公子说要连夜行船，是算准了对方会选在这个浓雾弥漫的“鬼愁渡”动手。

原来，公子让大家备下湿布巾，不是为了防什么寒气，而是为了防这个。

原来，那一百多袋根本不是什么面粉，而是早就准备好的“千金之礼”！

这哪里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分明是连“东风”什么时候刮，从哪里刮，都算得清清楚楚！公子不是在等风，他自己就是那阵要命的“东风”！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大部分水匪被砍翻在地，或者被逼得跳进了江里，转瞬间就被急流卷走，不知所踪。那不可一世的“混江龙”张爷，也被几个护卫用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像一头死猪般被拖到了王小飞面前。

他双目紧闭，脸上满是痛苦的泪痕和白色的粉末，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威风。

程处默提着滴血的刀走过来，一脚踹在张爷的背上，唾了一口，骂道：“呸！什么混江龙，我看你就是个泥鳅！还敢不把俺老程放在眼里？”

张爷趴在地上，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条汉子，就报上名来！别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下三滥？”王小飞笑了，他走上前，蹲下身子，看着这个兀自嘴硬的江匪头子，“张爷，兵者，诡道也。你领着两百人，趁着大雾，在这鬼愁渡设伏，想要以多欺少，这叫兵法。我用百袋石灰，破你埋伏，这怎么就叫下三滥了？难道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

张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王小飞站起身，不再看他，对程处默道：“程大哥，把活口都绑了，船也扣下。派人审一审，我倒想知道，我们‘王氏商行’开张第一天，到底是哪位‘朋友’，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过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江面上，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